灵狐舔了舔我的指尖，光屑在暮色里亮得温柔。看斯内普的办公室比想象中更冷。石墙上嵌着的蛇形烛台燃着幽绿的火，把他黑袍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蛰伏的蛇盘在地面。空气中弥漫着苦艾和龙血的味道，几个黄铜坩埚在角落咕嘟作响，里面的药剂泛着诡异的紫色，泡泡破得极慢，像在数着时间。
“坐。”他背对着我，声音从黑袍里钻出来，带着点药剂冷却后的涩味。魔杖正悬在一个水晶瓶上方，瓶里的银色液体随着他的手势轻轻晃，细看才发现是无数细小的光粒在游——像把星星碾碎了泡在里面。
我在他对面的木椅上坐下，椅面凉得像块冰。灵狐从袖中探出头，光屑在烛火下缩成小小的团，喉咙里发出细微的警惕声——它大概不喜欢这里的气息，太像苏家那些用来封存邪祟的暗室。
斯内普终于转过身。黑袍的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苍白的下巴和紧抿的唇，鼻梁上架的眼镜遮住了半只眼睛，剩下的那只盯着我，像在解剖青蛙的教授，目光里带着手术刀般的精准和冷漠。
“邓布利多上周来找过我。”他开口，指尖在水晶瓶上轻轻敲了敲，银液立刻平静下来，“说斯莱特林有个‘有趣’的新生，对奇洛教授很‘关心’，还总爱给格兰芬多的小狮子们‘提点’。”
我指尖捏了捏袖口的红绳铃铛，铃铛没响，唇边保持着惯常的弧度：“校长大概是误会了。我只是对黑魔法防御课的内容有些疑问，至于哈利他们……同学间互相帮助，不算违规吧？”
“帮助？”他突然笑了，笑声像冰棱撞在石墙上，“帮他们识破巧克力青蛙卡片的秘密，帮他们练习反恶咒，帮他们……避开某些‘不必要’的麻烦？”他特意加重“不必要”三个字，目光扫过我的袖袋——灵狐在里面抖了抖，光屑亮得有些扎眼。
看来邓布利多把能说的都说了。老校长总爱这样，把棋子摆到对方面前，却不说明棋局，让你自己猜下一步。而斯内普，显然是来探我底的。
“斯内普教授觉得，我该怎么做？”我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笑容没淡半分，“像其他斯莱特林一样，对格兰芬多的麻烦视而不见，对奇洛教授的异常装聋作哑？”
“你该做的是守好斯莱特林的本分。”他往前倾了倾身，黑袍的阴影罩住我面前的桌面，“马尔福家的小子蠢得像只地精，你也想跟着学？别忘了你的学院是哪一个。”
“学院的本分，是尊重规则，不是闭目塞听。”我语气平稳，灵狐却突然从袖中跳出来，蹲在桌上，光屑在斯内普面前织成个小小的屏障——小家伙大概是觉得他的语气太冲。
斯内普的目光落在灵狐身上，眉头皱了皱，却没像对纳威那样发作，只是冷冷道：“邓布利多觉得你‘特殊’，我却不这么认为。所有试图搅局的新生，结局通常都不太好看。”他顿了顿，指尖滑过一个刻着蛇纹的盒子，“包括那些背着家族秘密，跑到霍格沃茨来‘体验生活’的。”
心脏猛地一缩。他知道苏家的事？是邓布利多说的，还是他自己查的？
我面上没露半分波澜，只是伸手把灵狐抱回怀里，指尖顺着它的毛往下捋：“教授说笑了。我来霍格沃茨，只是为了学习西方魔法，和其他新生没什么不同。至于家族……那是我的私事，想必不影响我在魔药课上拿‘优秀’吧？”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黑袍下的眼睛似乎眯了眯，像在判断我说的真假。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坩埚冒泡的声音，幽绿的烛火在他脸上晃，把那道标志性的鼻影拉得格外深。
“最好如此。”良久，他终于移开目光，重新转向水晶瓶，“别以为邓布利多护着你，就能在霍格沃茨为所欲为。有些浑水，蹚了是要掉骨头的。”
“我明白。”我站起身，躬身行礼，“多谢教授提醒。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石墙上的蛇形烛台噼啪爆了个绿火星，映得斯内普黑袍上的银扣泛出冷光。他没立刻应我的告辞，只是转身从坩埚旁拎起个黄铜托盘，盘里摆着几支磨得发亮的银匕首，刃口沾着点暗红的粉末——像是刚用来处理过什么带毒的生物。
“站住。”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沉，匕首在指间转了个圈，“忘了说正事。”
我停在门口，指尖无意识地蹭过门框上的蛇纹雕刻。灵狐在怀里抬了抬头，光屑往斯内普的方向探了探，又缩回来，像在掂量他话里的分量。
“今天有几个蠢货要去禁林禁闭。”他把匕首扔回托盘，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波特、韦斯莱、格兰杰，还有隆巴顿——格兰芬多的小崽子们凑齐了。哦，对了，还有马尔福家的那个。”
提到德拉科时，他的语气像在说什么脏东西，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心里微动。禁林禁闭？多半是和之前早上的分数有关——德拉科举报哈利他们养龙，自己也因夜游受罚，纳威大概是被牵连的，毕竟他总爱跟着哈利他们瞎跑。
“海格会带他们去。”斯内普继续说，黑袍扫过地面的阴影晃了晃，“但你觉得那个脑子里装着芨芨草的半巨人，能看住这群满脑子冒险的蠢货？”
他终于转过身，幽绿的烛火照亮他眼底的嘲讽：“我需要个人盯着。不用做什么，只需要告诉我，他们有没有在禁林里搞出更麻烦的事——比如被狼人叼走半条腿，或者被马人扒了头皮。”
这话听得灵狐往我怀里缩了缩，光屑抖得像风中的蒲公英。禁林里的生物有多危险，连家养小精灵都知道，让几个新生去那里禁闭，本就是种惩罚。
“教授希望我……”我斟酌着开口，保持着脸上的平静，“以什么身份去？”
“你的身份。”他冷笑一声，走到书架前抽出本封面发黑的书，“斯莱特林的学生，‘恰好’也要去禁林采集月光草——我会给你开份许可。”他顿了顿，指尖在书页上敲出笃笃声，“记住，别让他们发现你在盯梢。更别插手他们的烂事，除非你想跟他们一起扣光斯莱特林的分。”
这要求倒不算难。苏家的隐匿术本就擅长藏踪，在禁林里跟着一群毛躁的学生，比在家族宴会上偷听长辈们的算计容易多了。
“我明白了。”我点头，目光落在托盘里的银匕首上，“需要带些防身的东西吗？比如……”
“你的樱花木魔杖还不够？”他打断我，语气里带着惯常的讥讽，“还是说，你们东方的法术，对付不了禁林里的东西？”
灵狐突然从怀里跳出来，光屑在斯内普面前炸开一小团亮斑，像是在反驳。他瞥了灵狐一眼，没再刻薄下去，只是从抽屉里扔出张卷着的羊皮纸：“月光草的采集指南，还有许可。在禁林入口等着，别迟到。”
羊皮纸落在我脚边，边缘烫着斯莱特林的蛇纹印章。我弯腰捡起，指尖触到纸页上冰冷的墨迹，忽然明白他为什么选我。
不信任海格是真，想找个既可靠又能守住秘密的学生也是真。斯莱特林的其他学生要么像德拉科一样冲动，要么像西奥多一样懒得管闲事，而我——那个在魔药课上从不出错、对谁都保持距离、连邓布利多都觉得“有趣”的新生，恰好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多谢教授信任。”我把羊皮纸折好塞进袖袋，躬身行礼的弧度分毫不差，“我会准时到。”
他没再说话，只是重新背过身去摆弄那个装着银液的水晶瓶，黑袍在幽绿的烛火里纹丝不动，像尊冰冷的石像。
走出地窖时，灵狐在我肩头蹭了蹭，光屑往禁林的方向亮了亮。我摸了摸它的耳朵，望着城堡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亥时的禁林，月光该会很亮吧？亮到能看清那群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也亮到能藏好我自己的影子。
毕竟，斯内普要的是双眼睛，而我擅长的，恰好是做个沉默的观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