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重返南大
约定的拍摄日，在一个天气晴好的周末。
夏栀带着复杂的情绪，提前来到了南大。五年未归，校园变化不大，熟悉的林荫道，红砖教学楼，抱着书本匆匆而过的青春面孔，一切都让她恍如隔世。
只是，物是人非。
傅斯年的团队已经提前清场了他们今天要拍摄的几个区域，包括那个着名的情人坡，以及——他们初次相遇的湖边。
走在熟悉的路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回忆的尖刀上。那些刻意被封存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他在这里等她下课，他们在那个长椅上分享过同一副耳机，他在那棵梧桐树下第一次牵了她的手……
夏栀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专业。今天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怀旧的。
傅斯年到场的时间分秒不差。他今天穿了一身较为休闲的深色西装，没有打领带，比起在办公室里的凌厉，多了几分儒雅和……契合校园氛围的温和感。但这份“温和”之下，是更让夏栀心惊的蓄势待发。
他的目光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更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掌控欲。
拍摄先从图书馆和经院教学楼开始。这些场景相对“安全”，夏栀努力将自己沉浸在摄影师的角色里，指挥着灯光、调整机位，试图用专业的屏障隔绝傅斯年带来的干扰。
傅斯年极其配合，无论是需要他凝神思考，还是漫步校园，他都表现得无可挑剔，镜头感十足。偶尔，在夏栀调整相机参数的间隙，他会状似无意地提起一句：
“这条路，我们以前常走。”
“这个教室，我好像还陪你上过选修课。”
每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都像一颗石子，在夏栀平静的心湖里激起涟漪。她只能假装没听见，或者用更专业的指令打断他。
然而，当拍摄地点转移到那个湖边时，夏栀的镇定终于出现了裂痕。
午后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一如五年前的那个傍晚。那面矮墙还在，墙边的猫早已不见踪影。
“就在这里拍一组吧，傅总可以靠在栏杆上，看看湖水。”夏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指着湖边安全的石制栏杆。
傅斯年却没有动。他走到那面熟悉的矮墙边，目光深远，仿佛穿透了时光。
“还记得吗？”他转过头，看向脸色微微发白的夏栀，“你就是在这里，差点掉下去。”
夏栀的心脏狠狠一缩。她当然记得，那是他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傅总，我们时间有限，请配合拍摄。”她生硬地转移话题。
傅斯年却像是没听到，他缓缓伸出手，抚摸着粗糙的墙面，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女孩，为了拍一只猫，连危险都不顾，真傻。”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久违的、近乎宠溺的温柔，让夏栀的鼻子猛地一酸。
“可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锁住她，变得锐利而深沉，“后来我才发现，她不是傻，她只是对自己热爱的事情，有着近乎执拗的坚持。就像……她坚持要离开我一样。”
他终于把话题引到了这里。在这片充满最初美好回忆的地方，撕开了五年前最鲜血淋漓的伤疤。
夏栀握紧了相机，指节泛白。周围的助理和工作人员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都默契地退开了一些距离。
“傅斯年，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夏栀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为什么不提？”傅斯年步步紧逼，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让她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痛苦，“夏栀，这五年，我无数次回到这里。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那么深的感情，却敌不过你所谓对‘自由’的追求？是我给你的爱不够？还是你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我？”
他的质问，像重锤一样敲打在夏栀心上。那些被委屈和愤怒掩盖的、关于分手更深层次的原因，似乎就要呼之欲出。
她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痛楚，心软了一瞬，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惧淹没。有些真相，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相信？”夏栀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她抬起头，眼中带着积攒了五年的怨怼，“你让我怎么相信？相信你在我手机里装定位软件是出于关心？相信你干涉我每一个工作选择是为了我好？傅斯年，那不是爱，那是病态的控制欲！”
这句话，她憋了五年。此刻在这初遇之地，终于吼了出来。
傅斯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像是被击中了要害，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夏栀，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化作一声极轻极冷的笑。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是傅斯年的特助打来的，似乎有紧急公事。
傅斯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汹涌的情绪，接起了电话。他的表情迅速恢复了商界精英的冷静和果决，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他再看向夏栀时，眼神已经变得疏离而公式化：“公司有急事，今天的拍摄到此为止。剩下的部分，后续再约时间。”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夏栀一眼，转身便带着助理团队匆匆离去，留下夏栀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中一片冰凉和混乱。
她以为撕开伤口会是一种解脱，可为什么，看到他最后那个冰冷而失望的眼神，她的心会这么痛？
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夏栀失魂落魄地收拾好器材，独自一人走在离开校园的路上。经过布告栏时，她无意中瞥见上面贴着的优秀校友介绍，傅斯年的照片赫然在列。下面的简介中，有一行小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傅斯年校友于xx年捐赠设立‘心理援助基金’，旨在帮助在校师生应对压力与情绪困扰……」
心理援助基金？傅斯年？他怎么会对这方面的慈善感兴趣？
一个模糊的、被她忽略了五年的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难道……他当年的控制欲，并不仅仅是性格使然？
夏栀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第十一章：疑云丛生
“心理援助基金”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在夏栀脑海里盘旋不去。
傅斯年，一个在商场上以铁腕冷血着称的男人，一个在她认知里有着极强控制欲和偏执倾向的人，会主动捐赠设立一个关注心理健康的基金？这实在太不符合她对他的固有印象了。
难道是为了沽名钓誉？以傅斯年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财富，他确实需要经营公众形象，但“心理援助”这个方向，似乎和他一贯的精英冷硬形象并不完全契合。而且，捐赠时间是在他们分手后不久……
一个大胆的、让她心惊的猜测逐渐浮现：傅斯年当年的控制欲，那些让她感到窒息的举动，会不会……并不仅仅是源于他强势的性格？会不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比如，某种心理上的……困扰？
这个想法让夏栀感到一阵寒意。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五年前的决绝离开，她刚才在湖边对他的那些指责……
不，不可能。夏栀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傅斯年那么强大，怎么可能？这或许只是她为自己的动摇找的借口罢了。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纷乱的思绪，当务之急是完成工作。她联系了傅斯年的特助，沟通后续的补拍事宜。特助的态度依旧恭敬，但效率明显更高了，很快敲定了两天后在一处由傅斯年投资的艺术空间进行最后一部分拍摄。
这次拍摄异常顺利。傅斯年全程专业配合，但那种刻意保持的疏离感，比之前的强势更让夏栀感到不安。他不再试图与她进行工作之外的任何交流，甚至连眼神接触都很少。仿佛湖边那场不欢而散的对峙后，他彻底关上了某种闸门。
拍摄结束时，夏栀整理着器材，暗暗松了口气，总算要结束了。
“夏小姐，”傅斯年的特助却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密封的牛皮纸文件袋，“傅总吩咐，将这个交给您。”
夏栀疑惑地接过：“这是什么？”
“傅总说，这是……您可能感兴趣的一些背景资料，或许对完善专访稿件有帮助。”特助的语气平静无波，但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资料？夏栀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本能地觉得，这里面装着的，绝不会是普通的商业资料。
“他……还说了什么吗？”夏栀忍不住问。
特助微微欠身：“傅总只说，看不看，由您决定。”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夏栀拿着那个轻飘飘却又感觉重若千斤的文件袋，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傅斯年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这文件袋里，装着能颠覆她认知的东西？
内心的好奇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驱使着夏栀。回到工作室，她犹豫再三，还是撕开了封条。
里面并不是厚厚的文件，只有薄薄的几页纸，和最上面一张手写的便签。
便签上是傅斯年凌厉熟悉的笔迹，只有短短一行字：
「或许，你该了解完整的我，再下判断。」
夏栀的心猛地一紧。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几页纸。
第一页，是一份非常简略的心理评估报告摘要，日期是八年前，也就是他们恋爱初期。评估对象姓名处被隐去，但夏栀几乎可以肯定那是傅斯年。摘要里的专业术语她看不太懂，但几个关键词却像针一样刺入她的眼睛：“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伴有显着的焦虑及不安全感……亲密关系中的过度保护行为源于……” 后面的具体原因被刻意模糊了。
第二页，是一份捐赠协议的复印件，正是南大那个“心理援助基金”的，捐赠人赫然是傅斯年，捐赠时间在他们分手后三个月。附注里有一行小字：捐赠人要求，基金优先支持对创伤后应激障碍及相关心理问题的研究与干预。
第三页，是一张褪色的旧照片复印件。照片上是一个笑容温婉的年轻女子，眉眼间与傅斯年有几分相似，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表情有些阴郁的小男孩。照片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斯年八岁，与我。」
夏栀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傅斯年？
那个在她面前永远强势、甚至有些专横的男人，竟然一直被这种心理问题困扰着？
八年前……正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所以他那些让她喘不过气的“保护”，那些近乎偏执的掌控，根源可能在这里？
那个女子……是他母亲吗？看起来如此温柔。照片上的小傅斯年，眼神里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阴郁。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分手后，他捐赠心理基金……是因为他自己的经历？还是……因为她的离开，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像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夏栀坚守了五年的认知堡垒。如果傅斯年的行为背后，藏着这样的伤痛和原因，那她这五年的怨恨，她刚才在湖边的指责，岂不是……
一种混合着震惊、愧疚、心疼和更加迷茫的情绪，将她彻底淹没。她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几页轻飘飘的纸，感觉比扛了一天的相机还要沉重。
傅斯年给她看这些，是想解释？是想博取同情？还是……仅仅想让她知道，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她想起他离开湖边时，那个冰冷而失望的眼神。那里面，是不是也包含了被她误解的痛楚？
夏栀再也坐不住了。她拿起手机，冲动地想给傅斯年打电话，想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她以什么身份问？前女友？还是一个好奇的采访者？
他会告诉她吗？以他骄傲的性子，会把隐藏最深的伤口剖开给她看吗？
知道了真相，然后呢？他们之间，还能回到过去吗？或者说，她愿意回到过去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没有答案。
最终，她放下了手机。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需要冷静下来，需要……想清楚。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第二天，夏栀正在工作室筛选专访的照片，主编又打来了电话，这次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丝兴奋？
“夏栀，你交上来的专访初稿我看了，写得不错，很扎实。但是！”主编话锋一转，“有个事情，我得先跟你通个气。”
夏栀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事？”
“我们收到一封匿名邮件，”主编压低了声音，“里面有几张……不太一样的照片。”
“什么照片？”
“是前几天你们在南大拍摄时，有人用长焦镜头偷拍的。不是工作照，是……你和傅总在湖边……看起来像是在争执的照片。角度抓得很刁钻，看起来……非常暧昧，甚至有点像……”主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有点像情侣吵架。”
夏栀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那天在湖边，果然还是被人拍到了！
“邮件里还说，”主编继续道，“如果杂志社不刊登这些‘更有话题度’的照片，他们就会把照片卖给其他八卦媒体。夏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傅总……”
夏栀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些照片一旦流出，结合之前的热搜，她和傅斯年的关系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杂志社为了销量，很可能会倾向于使用那些更具争议性的照片，这完全违背了她做这次专访的初衷！
“主编，那些照片是误会！是角度问题！”夏栀急忙解释，“我们当时只是在讨论拍摄细节，有些争论而已！绝对不能登那些照片！”
“我知道，我知道。”主编的语气带着安抚，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但你也知道，现在读者就爱看这些。而且，对方来者不善啊……这样，夏栀，你看能不能……跟傅总那边沟通一下？看看他什么意见？或者，他有没有办法……处理一下这个发匿名邮件的人？”
主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想把皮球踢给傅斯年。一方面试探傅斯年对夏栀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想借傅斯年的势力摆平麻烦。
夏栀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她又被卷入了漩涡中心，而这一次，她似乎不得不再次向傅斯年求助。
挂掉电话，夏栀看着电脑屏幕上傅斯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文件袋里的秘密尚未消化，新的危机又接踵而至。
她拿起那个牛皮纸文件袋，指尖摩挲着傅斯年留下的便签。
「或许，你该了解完整的我，再下判断。」
现在，她似乎没有选择了。为了保住工作的专业性，也为了弄清楚心底越来越多的疑问，她必须再去见傅斯年一面。
这一次，不是为了争吵，而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傅斯年低沉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情绪：
“喂？”
夏栀握紧了手机，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干：
“傅斯年，是我。我……需要见你。有重要的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简单地回了一个字：
“好。”
第十二章：深夜对峙
傅斯年给出的地址，是他位于市中心顶层的私人公寓，而非公司。这个地点本身，就暗示着这次会面超越了纯粹的工作范畴。
晚上八点，夏栀站在那扇厚重的双开门前，心跳如擂鼓。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牛皮纸文件袋，仿佛那是她的盾牌，也是她的投诚书。
深吸一口气，她按响了门铃。
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打开了。傅斯年站在门内，他似乎刚洗过澡，黑发微湿，穿着简单的深灰色家居服，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并未减少分毫。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文件袋上，眼神深邃难辨，侧身让开：“进来。”
公寓是极简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色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奢华却冰冷，没什么生活气息，一如他办公室给人的感觉。
“喝点什么？”傅斯年走向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语气平淡。
“不用了，谢谢。”夏栀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将文件袋放在茶几上，直奔主题，“我收到主编的电话，有人偷拍了我们在南大湖边的照片，匿名发给了杂志社，要求刊登，否则就卖给八卦媒体。”
傅斯年倒水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他端着两杯水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夏栀面前，自己则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姿态放松，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等待她的下文。
他过于平静的反应让夏栀有些意外，也让她更加不安。“主编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处理一下。”她艰难地开口，“那些照片角度很刁钻，看起来……很容易引起误会。我不想让专访偏离初衷，变成八卦谈资。”
傅斯年放下水杯，目光终于正式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工作？”
他的问题一针见血。夏栀噎了一下，避开他锐利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袋的边缘：“……不全是。”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将文件袋往他那边推了推：“这个，我看完了。”
客厅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傅斯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夏栀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似乎凝滞了一瞬。
“然后呢？”他问，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我……我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夏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ptSd？创伤？还有这张照片……傅斯年，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傅斯年没有立刻回答。他起身，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他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灯海，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你不是已经给我下了定论吗？”他转过身，晃动着酒杯，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控制欲，偏执狂，病态。现在又何必来问这些？”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夏栀心上，让她一阵刺痛。她知道，这是对她湖边那些指责的回敬。
“我……”夏栀语塞，愧疚感如潮水般涌上，“我那天……话说得太重了。但是傅斯年，如果你有什么苦衷，如果你当年的行为有原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非要等到五年后，用这种方式？”
“告诉你？”傅斯年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一种深沉的痛楚，“告诉你我心理有问题？告诉你我是个因为童年阴影而对亲密关系充满不安的怪物？然后呢？等着你用同情或者更甚者，厌恶的眼光看我？”
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夏栀，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你可怜我。”
夏栀的心被狠狠揪痛了。她终于明白，他极度的骄傲和自尊，让他无法容忍自己以“弱者”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尤其是，在他那么深爱着她的时候。
“那不是可怜……”夏栀试图解释，声音哽咽，“那是……理解。”
“理解？”傅斯年一步步走回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感，“你真的想理解吗？理解一个因为亲眼目睹母亲为情所困、最终选择结束生命，从而对失去充满极致恐惧的男人？理解一个因为害怕重蹈覆辙，而用错误的方式紧紧抓住心爱之人的傻瓜？”
他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夏栀耳边轰然炸响。
母亲……结束生命？
所以那张照片上的温婉女子，真的就是他母亲？所以他那份源于童年创伤的不安全感和控制欲，是因为害怕失去？害怕她像他母亲一样……离开？
巨大的震惊和排山倒海的心疼，瞬间淹没了夏栀。她终于窥见了他坚硬外壳下，那片鲜血淋漓的脆弱腹地。
“我……”泪水模糊了夏栀的视线，她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强大无比，内心却背负着如此沉重枷锁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斯年看着她眼中的泪水和震惊，以为那是恐惧和退缩，他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嘴角的弧度变得冰冷而苦涩。
“看，这就是真相。”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声音恢复了疏离，“现在你知道了。一个真正的，有病的傅斯年。是不是更让你无法忍受了？”
“不！不是的！”夏栀猛地站起身，泪水终于滑落，“傅斯年，我……”
她的话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傅斯年皱了皱眉，走到一旁接起电话。是他的特助。
“傅总，查到了。匿名邮件是从一个海外代理服务器发出的，暂时无法追踪到具体源头。但对方刚刚又发来了新的邮件，提高了价码，并且……附上了一段音频。”
傅斯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什么音频？”
特助的声音有些凝重：“是……五年前，您和夏小姐分手前那通电话的……部分录音。”
傅斯年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瞬间散发出骇人的冷意：“录音？哪里来的？！”
“正在查。但对方声称，如果明天中午之前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会将照片和音频一并公开。音频里……有您对夏小姐说的……一些不太好的话。”
傅斯年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他猛地看向夏栀，眼神复杂难辨，有愤怒，有担忧，更有一种深沉的、被触及逆鳞的暴戾。
夏栀被他突如其来的可怕眼神吓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傅斯年挂了电话，一步步走向她，声音低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五年前我们分手的那通电话，你录音了？”
“录音？”夏栀茫然地摇头，“没有！我怎么可能录音？”
傅斯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那一刻，夏栀从他眼中看到了怀疑，这比之前的任何指责都让她感到心寒。
“有人拿到了我们当年通话的录音。”傅斯年的声音冷得像冰，“并且，正在用它来威胁我。”
夏栀彻底愣住了。五年前的电话录音？这怎么可能？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个模糊的、被她忽略已久的细节突然闪过脑海。分手前那段时间，她的手机似乎出过问题，送去维修过……难道……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如果录音是真的，那里面会有什么？傅斯年当时盛怒之下说的那些决绝的话？如果公开，会对他的公众形象造成多大的打击？而她自己，又会再次被推到怎样的风口浪尖？
“不是我……”夏栀脸色苍白地解释，声音带着无助的颤抖，“傅斯年，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傅斯年看着她惊慌失措、泪眼朦胧的样子，眼底的怀疑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取代。他了解夏栀，她或许会倔强，会逃离，但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而且，对方在这个时候抛出录音，目标显然是他。夏栀，或许只是被卷入其中的棋子，或者，是用来打击他的工具。
危机当前，个人的情绪和纠葛似乎不得不暂时搁置。
傅斯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和种种疑虑，恢复了决策者的冷静。他走到夏栀面前，抬起手，似乎想擦掉她的眼泪，但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还是落回了身侧。
“我相信你。”他沉声说，这四个字像是有千钧重，也让夏栀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但紧接着，他的话让她的心又提了起来：“但现在，我们有大麻烦了。”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如同最警惕的猎豹。
“有人，在背后盯着我们。很久了。”
---
（未完待续）
五年前通话录音的出现，让局势瞬间变得凶险无比。
这不仅仅是绯闻八卦，而是直指傅斯年个人声誉的致命威胁。
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目的为何？这段录音里到底录下了什么内容？
傅斯年和夏栀能否在限定的时间内找出幕后黑手，化解危机？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是会彻底摧毁两人之间刚刚萌芽的理解与信任，还是会在共同面对危险的过程中，让他们的关系走向新的转折？
真相与危险并存，更大的谜团即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