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念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这个号称“精装朝南主卧”的合租房门前,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绝望过。
北京六月的气温已经毫不客气,汗水把她额前的刘海黏成几缕。她第三次核对手机上的地址——朝阳区某老旧小区6号楼303室,没错,和房东王阿姨发来的一模一样。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苏念念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然后她愣住了。
玄关处放着一双明显是男式的黑色运动鞋,客厅沙发上随意搭着一件灰色连帽衫,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咖啡香——以及某种说不清的、属于男性的气息。
“谁?”一个略带警惕的男声从里面传来。
紧接着,一个穿着简单白t恤和深色家居裤的男人出现在客厅尽头。他个子很高,肩膀宽阔,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明显的疑惑和不悦。
苏念念心里咯噔一下:“你好,我……我是来租房的。请问你是?”
男人眉头皱得更深:“租房?我是这里的租客,已经住了半年了。”他打量着苏念念脚边的行李箱,“你是不是找错地址了?”
“不可能,”苏念念急忙掏出手机,“你看,我和房东王阿姨签的合同,就是这个地址,今天入住。”
男人接过手机,快速扫了一眼合同照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码,按了免提。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王阿姨热情洋溢的声音:“哎呦,小陈啊,怎么了?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王阿姨,”被称作小陈的男人声音冷峻,“我这里来了一位苏小姐,说是租了这个房子的主卧,今天入住。你能解释一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随后响起一阵尴尬的笑声:“这个……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小陈啊,阿姨正想跟你说呢。之前不是跟你说可能有个远房亲戚要临时借住几天吗?后来这事黄了,但我忘了把房源下架了……这位苏小姐是通过中介看的房,直接签了半年……你看这事闹得……”
陈默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有两个租客?”
“就半年!就半年!”王阿姨急忙保证,“小苏只签了半年!而且主卧带独立卫浴,你们其实不怎么影响的!这样,阿姨给你减五百房租,这半年每月只收你四千五,怎么样?”
陈默深吸一口气,明显在压抑怒火:“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阿姨这边机场登机了,去三亚玩半个月,回来请你们吃饭!都是年轻人,好沟通哈!”电话啪地被挂断,只剩忙音。
空气凝固了。
苏念念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别人领地的入侵者。她看着面前这个明显不爽的男人,又想想自己为租这个房子几乎花光了积蓄,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
北漂第二年,好不容易从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搬出来,想着终于能有个阳光明媚的房间,结果却遇上这种荒唐事。
“那个……”她小声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我真的不知道是这样。我签合同的时候,王阿姨根本没提已经有租客了……我这就去找中介解决。”
她伸手去拉行李箱,却被陈默叫住了。
“等等。”他推了推眼镜,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现在去找中介也没用,王阿姨明显是故意躲着了。”他看了眼苏念念泛红的眼圈,叹了口气,“先进来吧。”
苏念念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行李箱拖进了门。
陈默帮她拿了一个箱子,苏念念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很好看的手。
房子比想象中好很多。客厅宽敞明亮,阳光透过大大的窗户洒进来,地板干净得反光。开放式的厨房整洁得不像有人用过,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极简主义风格——或者说,性冷淡风。
“我住次卧,”陈默指了指走廊右侧的一扇门,“主卧在左边,带独立卫浴。厨房和客厅是共用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我通常只做早餐和咖啡,晚上一般加班在公司吃。”
苏念念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已经这样了,”陈默看起来已经接受了现实,“你先住下吧,等联系上王阿姨再说。不过有些规则需要遵守。”
他说话的方式让苏念念联想到公司里那些一丝不苟的技术大佬。
“第一,公共区域保持整洁,用过的东西放回原处。 第二,晚上十一点后不要制造噪音。 第三,不要带外人回来过夜。 第四,冰箱食物分开存放,不要混用。 第五,卫生间使用高峰期互相避让,我早上七点到七点半用主卫洗澡。”
苏念念愣愣地点头,感觉像是在听上司布置任务。
“你有什么要补充的?”陈默问。
“啊?我……我没有。”苏念念小声说,“我会注意的。”
陈默点了点头,似乎满意了她的配合:“我叫陈默,27岁,在字节做技术总监。”
“苏念念,23岁,新媒体编辑。”她下意识地回应,仿佛在面试。
两人交换了微信,陈默的头像是一个极简的代码图标,朋友圈干干净净,几乎什么都没有。
“我需要工作了,”陈默看了眼手表,“你可以自己整理东西。有事微信联系,非紧急勿扰。”
说完,他转身走进次卧,关上了门。
苏念念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终于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和一个陌生男人,一个看起来严肃又无趣的程序员,开始了合租生活。
而且,还是个挺好看的程序员。她脑子里莫名冒出这个念头,随即甩了甩头,拉着行李箱走向属于自己的主卧。
打开房门,阳光顷刻洒满全身。房间很大,带一个不小的卫生间,装修简洁但温馨。苏念念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至少这个房间没让她失望。
她开始整理行李,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摆放护肤品和化妆品。忙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大致收拾妥当。她拍了张房间的照片发给闺蜜林薇:“新窝!虽然出了点状况……”
林薇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什么状况?房东反悔了?”
苏念念压低声音,把一房两租的奇葩事说了一遍。
“哇塞!男室友?长得怎么样?单身吗?”林薇的关注点永远这么一针见血。
“重点是这个吗?”苏念念哭笑不得,“而且他好像是个机器人,刚才给我列了五条合租守则,一条比一条刻板。”
“声音好听吗?手好看吗?程序员赚得可多了!”林薇兴奋地说,“这不就是言情小说的开场吗?合租情缘!”
“醒醒,现实是他刚才关门工作前说了句‘非紧急勿扰’,我觉得他可能更喜欢电脑而不是人类。”苏念念叹了口气,“不说了,我还得想想今晚怎么吃饭。”
挂掉电话,苏念念肚子咕咕叫起来。她打开外卖App,纠结了半天,最终点了份麻辣烫。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似乎是陈默出了房间。苏念念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出去打个招呼,毕竟要同居半年。
陈默正站在咖啡机前,专注地看着咖啡液慢慢滴落。夕阳透过窗户,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光影。苏念念不得不承认,抛开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他确实长得不错——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那个,”她出声打破沉默,“我点了外卖,要不要一起?就当……庆祝搬家?”
陈默转过头,似乎才注意到她:“不用,我吃过了。”
“这么早?”苏念念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半。
“公司六点开饭,吃完才回来的。”他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你自便。”
得,又碰一鼻子灰。苏念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自讨没趣。
外卖到时,她默默拿到自己房间吃。辣得过瘾的麻辣烫和眼下尴尬的处境形成鲜明对比,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刷着手机,突然觉得北漂生活真是充满了“惊喜”。
第二天早晨,苏念念被闹钟吵醒时,迷迷糊糊想起陈默说的卫生间使用时间。她抓起手机一看——七点十分。
完蛋。
她以最快速度冲出房间,正好撞见陈默擦着头发从主卫走出来。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运动裤,头发湿漉漉的,没了眼镜的遮挡,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深邃。
“对不起对不起!我睡过头了!”苏念念连忙道歉。
陈默看了她一眼:“下次注意。我还有二十分钟出门。”
等他走出卫生间,苏念念才溜进去。空气中弥漫着薄荷沐浴露的清新气味,镜子上还残留着水汽。她快速刷牙洗脸,出来时陈默已经穿戴整齐,白衬衫黑西裤,戴着眼镜,一副精英模样,正在门口穿鞋。
“垃圾我带走了,”他说,“你有要扔的吗?”
苏念念愣了下,忙摇头:“没,谢谢。”
门轻轻关上,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客厅里。苏念念突然觉得,这个程序员室友或许没那么不近人情。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苏念念在新媒体公司的工作并不轻松,每天要追热点、写文案、排版编辑,常常下班回家还要继续赶稿。陈默更是加班狂魔,常常她睡了他还没回,她醒了他已经走了。
两人偶尔在厨房或客厅碰面,也只是点头之交。陈默恪守着他的规则,苏念念也乐得清静。唯一的小摩擦是外卖问题——陈默似乎对她天天点外卖很有意见,每次看到外卖盒子都会微微皱眉。
“外卖不健康,”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说,“而且不环保。”
苏念念正在赶一篇紧急推文,头也不抬:“那请问陈总监有什么高见?我又不会做饭。”
“学。”陈默言简意赅,“周末我可以教你基础。”
苏念念惊讶地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默推了推眼镜,补充道:“只是建议。毕竟长期吃外卖确实不好。”
那个周六,陈默真的兑现了承诺。当苏念念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时,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早餐——煎蛋、培根、烤面包,还有咖啡。
“先吃早饭,”陈默系着围裙,居然毫不违和,“吃完教你几个简单菜式。”
苏念念愣愣地坐下,咬了口煎蛋——恰到好处的流心,调味完美。
“你居然会做饭?”她不可思议。
“基本生存技能。”陈默语气平淡,“独居久了自然就会了。”
那天下午,陈默真的教她做了番茄炒蛋和青椒肉丝。他教学风格极其技术流——“油温180度左右下锅”“盐2克左右”“翻炒次数不超过30下”。苏念念手忙脚乱,不是油溅到手就是盐放多了,但最终成品居然能吃。
“谢谢啊,”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你这么耐心。”
陈默正在清理灶台,头也不抬:“解决问题是我的专业。做饭也是一种问题解决。”
苏念念忍不住笑了。这个程序员,果然什么都能用代码思维来解释。
关系破冰后,合租生活顺畅了许多。他们开始偶尔一起吃饭,多是周末,平时各忙各的。苏念念发现陈默其实不像表面那么冷漠,只是不太擅长表达情感。他思维直接,讲究逻辑,有时候耿直到让人哭笑不得。
有一次苏念念换了个新发型,兴致勃勃地问她怎么样。陈默盯着看了半晌,说:“刘海长度减少了3.5厘米,视觉效果上让脸型长度增加了约0.8厘米。数据分析显示,这种变化可能会影响他人对你的年龄判断。”
苏念念:“……说人话。”
“显得成熟了点。”陈默推了推眼镜,“不错。”
就这?苏念念气得直接回房间了,没看到门后陈默罕见的、略带困惑的表情——他确实觉得好看,但不知道除了数据之外该如何表达。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三的下午。苏念念公司的内容管理系统突然崩溃了,整个编辑部乱成一团。当天晚上有重要推送,如果系统修不好,所有工作都要停摆。
技术部门的人急得满头大汗,却找不出问题所在。主编大发雷霆,说明早之前修不好,整个部门都要扣奖金。
苏念念突然想起陈默——技术总监,应该懂这些吧?她犹豫再三,还是给他发了微信:“在忙吗?我们公司系统崩了,技术组搞不定,能帮忙看看吗?”
十分钟后,陈默回复:“远程权限发我。密码策略?”
苏念念赶紧找技术小哥要了权限,发给陈默。二十分钟后,系统恢复正常,运行速度甚至比以前更快。
技术部老大目瞪口呆:“念念,你找的哪位大神?这水平牛啊!”
苏念念含糊其辞:“一个朋友。”
主编喜笑颜开,当场表示这个月给苏念念发特别奖金。下班回家路上,她特意去买了蛋糕,想好好谢谢陈默。
陈默那天难得准时下班,正坐在客厅敲代码。听到苏念念的道谢,他只是点点头:“小问题。你们系统架构太老旧,我顺手优化了一下。”
“主编说要感谢你,想请你吃饭,”苏念念把蛋糕放在桌上,“当然我知道你可能没空……”
“不用。”陈默看了眼蛋糕,“这个就够了。巧克力味?”
苏念念点头,心想他果然对甜食无感。没想到陈默直接打开盒子,切了两块:“一起吃?”
那天晚上,他们坐在客厅吃蛋糕,偶尔聊几句。苏念念发现陈默其实很健谈——只要话题涉及技术。他讲到最近做的项目时,眼睛里有光,语言也变得生动起来。
“所以你其实是喜欢编程的?”她好奇地问。
“喜欢创造。”陈默用叉子轻轻划着蛋糕上的巧克力屑,“代码是另一种语言,一种与机器对话的方式。解决问题,创造价值,很有成就感。”
苏念念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直男程序员有点可爱。
十一月中的一天,北京突然降温。苏念念不小心感冒了,本以为吃点药就能好,结果第二天直接发烧到38.5度。她请了假,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感觉浑身酸痛。
手机响了好几次,她都没力气接。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
“苏念念?”是陈默的声音,“你没事吧?你同事打电话到我这里了,说你没上班也没接电话。”
苏念念勉强爬起来开门,差点一头栽倒。
陈默及时扶住她,手触到她滚烫的额头,眉头立刻皱紧了:“发烧了?”
他几乎是半抱着把她扶回床上,然后出去拿了医药箱进来。体温计显示38.7度。
“得吃药。”陈默看了看她床头的药,“这些不对症。我去买。”
等他回来时,不仅带了药,还买了粥和水果。他笨拙但细心地照顾苏念念吃药喝粥,又用湿毛巾帮她物理降温。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苏念念有气无力地说。
“不必客气。”陈默坐在床边椅子上,“需要什么告诉我。”
也许是生病让人脆弱,苏念念看着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男人此刻专注地照顾自己,突然有点感动。
“你其实人挺好的,”她轻声说,“就是老板着脸。”
陈默正在查看药品说明书,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我只是不擅长无意义的社交。”
“关心人不是无意义的社交。”苏念念说完这句,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烧退了不少。她发现陈默居然还在,正就着床头灯敲电脑。
“你……”她刚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陈默立刻放下电脑,探过身来试她额头的温度:“好多了。饿吗?我煮了粥。”
他端来的白粥熬得恰到好处,配着清淡的小菜。苏念念慢慢吃着,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今天真的谢谢你,”她真诚地说,“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昏在家里没人知道了。”
陈默推了推眼镜:“合租互助,应该的。”
苏念念忍不住笑了。看,还是那个讲究等价交换的程序员。
病好后,他们的关系明显近了。开始偶尔一起看电影,周末有时一起做饭。苏念念发现陈默知识面广得惊人,从天文地理到文学艺术都能聊上几句,虽然表达方式依然十分“直男”。
十二月初,苏念念接到妈妈电话,说表妹来北京实习,想顺便来看看她,还要给她带点老家特产。
“默默啊,妈跟你说,你小姨和婷婷周六过来,你准备一下。”妈妈在电话里嘱咐。
苏念念瞬间头皮发麻。她一直告诉家里自己是一个人住,根本没提合租的事,更别提合租的是个男人。
她火急火燎地找陈默商量,没想到他也有类似困扰——父母突然说要来北京看病,顺便看他住得怎么样。
“我爸妈很传统,如果知道我和女性合租,会很麻烦。”陈默眉头紧锁。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同时开口:“能不能暂时……”
于是达成共识:周末双方家长来时,陈默住进主卧,假装他们是情侣合租。苏念念的小姨和表妹周六上午来,陈默父母周六下午到,时间上刚好错开。
“假装情侣?”苏念念觉得这剧情太狗血了,“能行吗?”
“逻辑上可行。”陈默已经进入解决问题的模式,“我们互相了解足够,扮演情侣不会穿帮。只是需要统一一些细节。”
于是他们花了晚上时间对“剧本”——怎么认识的(朋友介绍),在一起多久(三个月),为什么合租(苏念念房子到期,陈默这里离两人公司都近)等等。
周六一早,陈默就把自己的东西搬了一些到主卧。苏念念看着衣柜里突然多出的男性衣物,洗漱台上并排放着的剃须刀和化妆品,突然有点心跳加速。
小姨和表妹来时,陈默表现得无可挑剔——礼貌得体,适度亲密,偶尔与苏念念眼神交流,俨然一副贴心男友模样。他甚至准备了水果和点心,说是知道婷婷要来特意买的。
“念念姐,姐夫好帅啊!”表妹偷偷对苏念念说,“还是技术总监,厉害!”
苏笑笑,心里暗暗佩服陈默的演技。
送走小姨和表妹,两人立刻开始准备迎接陈默父母。苏念念有点紧张:“你爸妈好相处吗?会不会看出来我们是假的?”
“我父母比较严肃,但讲道理。”陈默安慰她,“自然一点就好,就像刚才那样。”
陈默父母果然如他所说——严谨、克制、注重礼节。陈母仔细查看了房子的每个角落,甚至打开冰箱看了看食材储备。
“小苏做什么工作的?”陈父问得很直接。
“新媒体编辑,就是做公众号那些。”苏念念尽量自然地回答。
陈母点点头:“和文化相关,挺好。默默从小就只对电脑感兴趣,找个文艺一点的互补。”
午餐是陈默下厨做的,四菜一汤,荤素搭配。陈母尝了一口,略显惊讶:“味道不错。你以前不是说做饭浪费时间吗?”
陈默面不改色:“念念胃不好,外卖不健康,就学了几个菜。”
苏念念配合地给他一个微笑,心里再次为他的临场应变点赞。
送走父母后,两人同时长舒一口气,瘫在沙发上。
“演技可以啊陈总监,”苏念念调侃道,“说得跟真的一样。”
陈默揉了揉太阳穴:“比连续加班36小时还累。”
“我也是,”苏念念笑道,“不过谢谢你,没让我家人担心。”
陈默看了她一眼:“也谢谢你,没让我父母唠叨。”
四目相对,两人突然同时笑了起来。那种共谋的默契感,让空气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十二月末,北京下了第一场雪。新年将至,苏念念和林薇约好一起跨年,却在前一天接到家里电话——妈妈特意托人介绍了一个在北京工作的老乡,让她务必去见见。
“就当交个朋友,默默,”妈妈苦口婆心,“你一个人在北京,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
同一时间,陈默也接到母亲电话,说老朋友的儿子正好在北京,让他务必去见见那家的女儿。
两人挂掉电话,面面相觑。
“相亲?”苏念念先开口。
“貌似是。”陈默表情无奈。
“什么时候?”
“明晚七点,国贸那边。”
“我也是……”苏念念眨眨眼,“要不……?”
陈默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再次互帮互助?”
于是新年夜,他们又一次扮演情侣,分别去赴各自的相亲局。陈默先陪苏念念去见她的相亲对象——一个金融男,侃侃而谈基金股票,似乎对苏念念很满意。
“苏小姐比照片上还有气质,”金融男微笑着,“听说你是做新媒体的?我正好认识几个投资人,需要的话可以帮你介绍资源。”
陈默的手自然地揽住苏念念的腰:“不必了,念念现在的工作很好,不需要换。”
金融男挑眉:“这位是?”
“我男朋友,”苏念念靠向陈默,“不好意思,我妈不知道我有男朋友了,非要我来。”
从餐厅出来,苏念念笑弯了腰:“你刚才看到他的表情了吗?太精彩了!”
陈默眼里也有笑意:“演技有进步。”
接下来是陈默的相亲局。对方是个律师,漂亮干练,对陈默明显很感兴趣。
“陈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女律师问得彬彬有礼。
“编程、阅读、解决技术难题。”陈默回答得一板一眼。
苏念念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然后笑着对女律师说:“他谦虚了,默默还会做饭,烤的蛋糕特别好吃。”她自然地握住陈默的手,“就是太忙了,经常加班。”
女律师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表情了然:“看来我是多余的了。”
两场戏演完,才晚上九点。雪花纷纷扬扬,国贸商圈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迎接新年的人群。
“现在回去有点早,”陈默看了眼时间,“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
他们最终去了附近一家安静的清吧。窗外是北京的夜景,窗上是氤氲的水汽,隔开了外面的热闹喧嚣。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也打开了。他们聊工作、聊生活、聊北京的点点滴滴。苏念念发现和陈默聊天其实很有趣,他看问题角度独特,总能给她新的启发。
“其实我一直想问,”酒精让她胆子大了些,“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一直单身?”
陈默晃着酒杯,思考了片刻:“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而且工作忙,没时间经营关系。”
“程序员不都很受欢迎吗?高薪、聪明……”
“但也无趣、工作忙、不善表达。”陈默自嘲地笑笑,“数据显示,我的职业在婚恋市场的竞争力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样高。”
苏念念被逗笑了:“你还真的用数据分析啊?”
“数据不会骗人。”陈默看着她,“你呢?为什么单身?”
苏念念耸耸肩:“遇不到心动的。要么是觉得我工作不稳定,要么是只想玩玩的。在北京谈恋爱太难了。”
他们聊了很多,从婚恋观到人生规划,从过去的感情经历到未来的梦想。苏念念惊讶地发现,他们有很多共同点——都渴望被理解,都害怕失望,都坚持宁缺毋滥。
零点将至,酒吧里的人们开始倒计时。窗外,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10、9、8……”众人齐声计数。
陈默看着苏念念,她的眼睛映着烟花,亮得惊人。
“3、2、1!新年快乐!”
欢呼声中,陈默轻声说:“新年快乐,念念。”
那一刻,苏念念突然希望这不是演戏。
酒劲上来后,她的话更多了:“你知道吗,其实你挺好的,就是太不爱表达自己了。女孩子是需要哄的,需要听到肯定……”
陈默认真听着,偶尔点头:“我会注意改进。”
“不过你这样也挺好的,真实,不做作。”苏念念托着腮,眼神有些迷离,“比那些花言巧语的实际多了。你记得我生病那次吗?其实我特别感动……长这么大,除了我爸妈,没人那么照顾过我……”
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脑袋一点一点的,最终靠在了陈默肩上。
陈默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他看着苏念念安静的睡颜,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
“数据无法分析的情感,”他低声自语,“或许就是这样的吧。”
新年过后,一切似乎恢复了原样,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们依然各自忙碌,但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多了。周末常常一起做饭,偶尔看电影,甚至一起去超市采购。
苏念念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陈默的存在。习惯他早晨煮咖啡的香气,习惯他敲键盘的声音,习惯他偶尔耿直却好笑的发言。有时候加班晚归,看到次卧灯还亮着,她会莫名安心。
一月中旬的一天,陈默接到一个越洋电话。听完后,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晚上,他罕见地主动提出做饭。餐桌上,他看起来心事重重。
“怎么了?”苏念念忍不住问,“项目出问题了?”
陈默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我收到一个工作offer,谷歌加州总部,带领一个技术团队。”
苏念念愣住了,心里突然一空:“哦……那很好啊,恭喜。”
“薪资和前景都很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陈默语气平静,像是在分析数据,“但需要长期驻美,至少三年。”
苏念念低下头,感觉喉咙发紧:“那你……怎么想?”
“从职业发展角度,应该接受。”陈默推了推眼镜,“但……”
他没说完,但苏念念已经明白了。她强迫自己露出笑容:“这是好事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应该去!”
陈默看着她,眼神复杂:“你觉得我应该接受?”
“当然!”苏念念声音有点抖,但还是努力维持着笑容,“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多可惜!来,庆祝一下!”她举起水杯,手指微微颤抖。
陈默沉默了片刻,也举起杯子:“谢谢。”
那顿饭吃得食不知味。饭后,苏念念以赶稿为由躲回房间,关上门后,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明明只是室友,明明迟早要分开的。可一想到那个房子里没有陈默的身影,没有他煮咖啡的香气,没有他敲键盘的声音,她的心就疼得厉害。
另一边,陈默站在窗前,看着北京的夜景,久久没有动弹。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一封待回复的邮件。
“数据表明,这是正确的选择。”他轻声自语,“但为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他们依然正常交谈,但都小心避开那个话题。苏念念开始刻意晚归,减少与陈默碰面的机会。她告诉自己这是在提前适应没有他的生活,但心里知道,她只是害怕面对。
周五晚上,苏念念又一次加班到很晚。回到家时,发现客厅灯还亮着,陈默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她。
“能谈谈吗?”他问。
苏念念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我还没回复谷歌。”陈默直接切入正题。
苏念念惊讶地抬头:“为什么? deadline要到了吧?”
“是的,明天是最后期限。”陈默注视着她,“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我的想法不重要,”苏念念避开他的目光,“这是你的职业生涯……”
“重要。”陈打断她,“这几个月,我已经习惯了有你的生活。数据显示,我的生活质量提高了37%,情绪稳定性提高了……”
苏念念忍不住笑了:“又在用数据分析?”
“这是我熟悉的表达方式。”陈默深吸一口气,尝试换种说法,“我的意思是,和你在一起,我感到……舒适。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苏念念的心跳加快了。
陈默继续道:“我知道自己不善表达,经常无法理解情感层面的暗示。但我很清楚一件事——我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他停顿了一下,声音轻柔,“不想失去你。”
苏念念抬起头,对上他认真的目光。
“我可以教你理解情感层面的暗示,”她轻声说,“如果你愿意学的话。”
陈默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一直是个快学者。”
“那么,”苏念念鼓起勇气,“你的决定是?”
陈默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单膝蹲下与她平视:“我选择了另一个offer,还在北京,薪资略低但前景不错。最重要的是,”他握住她的手,“不需要离开。”
苏念念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你什么时候接的另一个offer?”
“上周。”陈默诚实回答,“但我想确认……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怎么确认?”
“现在确认了。”陈默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数据更新完毕——我爱你,念念。这不是算法得出的结果,而是我的心告诉我的。”
苏念念破涕为笑:“这是你说过最不像程序员的情话。”
“我会学习改进。”陈默承诺道,“那么,你的回应是?”
苏念念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表示——她俯身吻住了他。
这个吻生涩却真诚,充满了承诺与希望。当他们分开时,两人都脸红气喘。
“我想这表示接受。”陈默额头抵着她的,眼中带着难得一见的笑意。
“正确解读。”苏念念笑着点头。
窗外,北京的夜景依旧璀璨。在这个他们共同称之为家的地方,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属。
“所以,”苏念念突然想起什么,“我们还需要合租吗?”
陈默思考片刻,一脸认真:“从经济学角度,继续合租可以节省30%的生活成本。但从情感需求角度,我建议升级为正式同居关系。”
苏念念忍不住笑了:“那就升级吧,陈先生。”
“好的,苏小姐。”陈默握住她的手,“余生请多指教。”
就在这时,陈默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微微变化。
“是谷歌的hR。”他对苏念念说,然后接起电话,“你好。”
苏念念看着他接电话的表情从轻松转为严肃,最后甚至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了,谢谢您告知这个情况。”陈默最后说,“我会尽快处理。”
挂断电话,他沉默了片刻。
“怎么了?”苏念念关切地问。
陈默看着她,表情复杂:“offer被撤回了。但不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回复,而是……背景调查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他们调查到我与一家有争议的公司有过合作,认为这可能存在伦理风险。”陈默揉了揉太阳穴,“但问题是,我从未与那家公司合作过。”
“那是调查错误?”
“似乎是的,但需要时间澄清。”陈默若有所思,“更奇怪的是,hR暗示有人提供了对我不利的信息。”
苏念念愣住了:“谁会这么做?”
陈默摇摇头,眼神变得深邃:“我不知道。但显然,有人不希望我去美国——或者,不希望我离开北京。”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这件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