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蛇旗帜的出现，像一块冰砸进滚油里，让整个战场瞬间炸锅。
正准备炮击旧港城墙的“海狼号”首先发现了这股不速之客。范·德坎普船长透过单筒望远镜，看着那支虽然只有五艘船，但船型明显比海盗船精良、透着森严气度的舰队，眉头紧紧锁起。
“巨蜥岛……九爷？”他低声念叨，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此行的秘密任务之一，就是尽可能避免与这个神秘而强大的东方势力发生直接冲突，尤其是在没有得到东印度公司总督明确授权的情况下。
正杀得眼红的王直和林风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异常。看到那狰狞的九头蛇旗，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九爷的恶名，在海上谁人不知？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他这时候出现，绝对没安好心！
“妈的！怎么把这个煞星招来了！”王直又惊又怒，下意识以为九爷是来抢食的。
林风更是心头一寒，他背叛过不少人，也时刻提防着被别人背叛，九爷的出现让他感觉自己成了螳螂捕蝉故事里的那只螳螂。
旧港城头，甄嬛看着那面熟悉的旗帜，心脏也是骤然收缩。她比谁都清楚九爷的可怕和对旧港（或者说对她）的恶意。前有狼，后有虎，局面瞬间恶劣到了极点！
“娘娘，是九爷的船！”施宣慰使声音发紧，“我们……”
甄嬛抬手制止了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九爷的舰队停在战场外围，并没有立刻加入战团，像是在……观望？
她脑中飞快运转。九爷的目标是她和旧港，但他同样觊觎荷兰人的技术，也不会放心王直、林风这些海盗坐大。他此刻按兵不动，是想等旧港和海盗、荷兰人拼个两败俱伤，他再出来收拾残局，一举多得！
好一个毒辣的渔翁！
不能让他得逞！必须打破这个僵局！
甄嬛目光扫过混乱的海面，突然定格在那艘孤零零的、正准备炮击城墙的“海狼号”上。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施大人，你继续指挥守城！阿依莎！”甄嬛看向旁边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喘息的女首领，“还能撑住吗？”
阿依莎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那是极度兴奋的表现：“姐姐，你说！要我做什么？”
“带上我们最快的两条船，和陈师傅新弄出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去缠住那艘荷兰船！不需要击沉它，只要让它动起来，让它开炮！目标是——九爷的舰队！”甄嬛语速极快，眼神灼灼。
阿依莎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甄嬛的意图——祸水东引！让荷兰人和九爷先杠上！
“明白！”阿依莎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要走。
“等等！”甄嬛拉住她，深深看着她，“活着回来！旧港需要你！”
阿依莎重重点头，眼中闪过决绝，带着几个最悍勇的水手，迅速冲下城墙。
“桑坤呢？”甄嬛又问。
“桑坤头领还在王直的船队里制造混乱，暂时联系不上。”
甄嬛抿了抿唇，现在只能希望桑坤机灵，能随机应变了。她再次将目光投向海面上那支如同毒蛇般蛰伏的九爷舰队，手心微微出汗。这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海面上，阿依莎亲自驾驭着最快的那条新造快船“飞鱼号”，如同离弦之箭，直扑“海狼号”。另一条快船“海燕号”紧随其后。
“海狼号”也发现了这两条不怕死的小船。范·德坎普冷哼一声：“不知死活！侧舷炮准备，给我轰沉它们！”
然而，阿依莎的驾驶技术神乎其神，“飞鱼号”在她的操控下，走位飘忽不定，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总是险之又险地避开炮弹落点激起的水柱。
陈老匠师趴在“飞鱼号”船头，这次他操作的不再是“火鸦弩”，而是一个更大号的、类似投石索的简陋装置。他看准时机，猛地松开绞盘！
一个用渔网包裹、里面塞满了引火物和碎瓷片、铁蒺藜的“臭泥罐”（这是陈老匠师自己取的名字），划着抛物线，远远地抛向了——“海狼号”侧后方，那片空无一物的海域。
嗯？打偏了？
“海狼号”上的荷兰水兵有些莫名其妙。
但范·德坎普却脸色一变！因为他看到，那“臭泥罐”落点的方向，赫然是……九爷舰队的前方！虽然离九爷的船还有一段距离，但这挑衅的意味，太明显了！
“混蛋！他们是故意的！”范·德坎普瞬间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他想下令停止开炮，但已经晚了！
“飞鱼号”和“海燕号”如同牛皮糖一样缠着“海狼号”，不断做出各种挑衅和佯攻的姿态，逼得“海狼号”上的火炮不得不一次次轰鸣，试图驱逐或击沉它们。而陈老匠师则像个顽劣的孩子，不断将那些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的“臭泥罐”、“火鸦罐”朝着九爷舰队的方向“误射”。
一时间，炮弹的水柱和燃烧的碎片，不断在九爷舰队前方的海面炸开、燃烧。
九爷舰队中央那艘最大的、形制古怪的座船上，一身黑袍的九爷，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不断腾起的水柱和火光，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扶手。
他身边一个面色阴鸷的谋士低声道：“九爷，荷兰人在向我们挑衅？还是……旧港的残余在搞鬼？”
九爷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甄嬛……果然没那么容易束手就擒。她想把水搅浑。”
“那我们……”
“既然他们这么想我们加入，”九爷缓缓起身，黑袍无风自动，“那就如他们所愿。传令，目标——荷兰船‘海狼号’，以及所有敢于挡路的海盗船。让‘海蛇’们活动活动筋骨吧。”
“是！”
九爷舰队动了！五艘战船如同苏醒的巨兽，船身侧舷竟然打开了一个个暗门，无数条仅容一两人乘坐的、狭长如梭、通体漆黑的小艇被放入水中！这些小艇速度快得惊人，如同贴着海面飞行的黑色利箭，无声无息地朝着“海狼号”和王直、林风的船队扑去！
这正是九爷麾下令人闻风丧胆的“海蛇”死士！
与此同时，九爷座船那明显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前甲板上，一门造型奇特、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怪炮”开始调整角度，瞄准了——正在与海盗缠斗的“海狼号”！
看到那标志性的“海蛇”小艇和那门令人心悸的怪炮，范·德坎普魂飞魄散！他再也不顾上什么任务和体面，嘶声吼道：“转向！快转向！撤出战场！那是九爷的‘冥海’和‘海蛇’！我们被算计了！”
王直和林风也吓傻了。他们可以为了财宝和旧港拼命，但绝不想招惹九爷这个真正的海上阎王！
“撤！快撤！”王直肝胆俱裂，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财宝，只想立刻逃离这片死亡海域。
林风更是干脆，直接命令舰队向着与九爷来袭方向相反的地方疯狂逃窜。
整个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原本围攻旧港的海盗联军，在九爷舰队介入的瞬间土崩瓦解，变成了狼狈逃窜的溃兵。而“海狼号”则在九爷座船“冥海”的怪炮威胁和“海蛇”小艇的围攻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船体接连中弹，冒起了浓烟。
旧港的压力骤然消失。
城墙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刚才还岌岌可危的防线，转眼间敌人就自相残杀、狼狈逃窜了？
施宣慰使长长舒了一口气，擦着额头的冷汗：“娘娘神机妙算……”
甄嬛却没有丝毫放松，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九爷那艘名为“冥海”的座船，以及那门再次充能、发出幽幽光芒的怪炮。她知道，赶走了豺狼，却引来了一只更凶猛、更狡猾的老虎。
九爷的目标，始终是她和旧港。他清场，只是为了更方便地享用他的“猎物”。
阿依莎的“飞鱼号”和“海燕号”趁乱脱离了与“海狼号”的接触，迅速撤回旧港。阿依莎跳上城墙，来到甄嬛身边，看着远方正在追杀荷兰船和海盗的九爷舰队，脸色凝重：“姐姐，九爷他……”
“我知道。”甄嬛打断她，声音低沉，“他不会放过我们。清理了杂鱼，就该轮到我们了。”
果然，在轻松击伤“海狼号”（范·德坎普凭借船体坚固和果断撤退，勉强带着冒烟的船逃出了生天）、驱散了王直和林风的溃兵之后，九爷的舰队重新调整了方向，五艘战船如同五座移动的堡垒，缓缓地、带着无可抗拒的压迫感，朝着旧港驶来。
那面狰狞的九头蛇旗，在硝烟未散的海风中，猎猎作响。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15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