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像浓稠的墨汁,“天悦府”顶层的包厢里却是一片霓虹闪烁。
一进去,那股子奢靡的味儿就直往鼻子里钻,顶级红酒和昂贵雪茄的味道混在一块儿,酒的微醺香气和烟味搅和着,熏得人鼻子直发酸,脑袋也跟着有点晕乎乎的。
水晶吊灯的光打在赵国栋脸上,他满脸堆笑,可那笑容背后的算计啊,就像藏在深深的阴影里,怎么也照不出来。
他的眼睛就像两口深得看不到底的古井,感觉里面藏着能伤人的利刃呢。
“林老弟啊,你在咱们江城的古玩界,那可就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啊!”赵国栋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给林深倒酒,那姿态低得就差趴在地上了。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杯壁慢慢流下去,还泛起一圈一圈的小亮光。
“上次在深古斋,老弟你的眼力,可真是让老哥我大开眼界啊。说句心里话,老哥我是打心眼里佩服你啊!”
林深手里端着酒杯,神色特别淡然,就好像周围这一片浮华热闹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他轻轻抿了一口酒,酒一入口,那种微微的涩味就在舌尖上散开了,可他脸上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心里明白得很呢,这顿“鸿门宴”啊,这才刚刚开始上菜呢。
“赵主任,您可太抬举我了,我这也就是为了糊口的一点小本事罢了。”林深随口应着,声音低低的,就像是从身体最里面发出来的一样。
赵国栋哈哈一笑,就把话题给拉回正道上了:“林老弟,你可太谦虚啦。跟你说实话吧,今天把你请来,是想跟你唠一件大好事儿。市里对福兴街的‘城市更新计划’那可是相当重视,不过咱可不想搞那种简单粗暴的一刀切,最后弄出个没文化的钢筋水泥大杂烩。所以呢,我这儿有个想法。”
他身子稍稍往前探了探,声音也压低了些,听起来特别有吸引力:“咱们街道办啊,打算设一个‘老街文化顾问’这么个职位。这个职位专门负责在新规划里头,把福兴街的历史底蕴给保留下来,还得让它发扬光大呢。这个职位啊,除了你,我真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了!只要你点个头,我马上就能定下来,每年给深古斋拨一百万的文化项目补贴,这钱专款专用,可不会乱花!”
一百万啊!
这数字就像一颗超级重磅的炸弹,在安静的包厢里“轰”地一声炸开了,连水晶杯底和桌面轻轻碰一下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空气就好像一下子凝固住了。
在福兴街,不管是哪家商铺,这一百万可都是能改变命运的一大笔钱啊。
赵国栋紧紧盯着林深的眼睛,就想从他眼睛里找到哪怕一点点贪婪或者动摇的迹象。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敲得很慢,可那种压迫感却很明显。
他心里可笃定了,觉得没人能拒绝这样的条件。
这一招啊,既是拉拢,也是明摆着的阳谋。
只要林深拿了这笔钱,那可就相当于跟他们一伙儿了。
福兴街那些商户就像一盘散沙似的,他们的精神支柱林深要是叛变了,那就再也没法抵抗了。
林深沉默了一小会儿,脸上慢慢出现了那种恰到好处的又像是惊喜又像是犹豫的表情。
他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呢,在西装口袋里悄悄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那金属按键冰冰凉凉的,弄得他心跳都快了点儿。
“赵主任……这……这也太突然了吧。”林深说话的声音带着那种好像受宠若惊似的沙哑,就像是喝多了酒,又像是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提议弄得喘不过气来,“您的意思是说,只要我支持这个‘城市更新计划’,这个顾问的身份和补贴就……”
“没错!”赵国栋说,“咱们都是为了福兴街好啊,一个全新的、商业特别繁荣的福兴街,对你、对我、对所有的商户,那可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大好事啊!”
“赵主任您可真是考虑得长远,这个计划听起来确实……特别宏大。”林深拿起酒杯,装作不经意地把手机的角度调了一下,好让它能更清楚地把对方的声音录下来。
玻璃杯沿碰到嘴唇的时候,那种凉凉的感觉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我就是开个小店铺的,感觉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呢。”“咋担不起呢!肯定担得起啊!”赵国栋胸脯拍得砰砰响,“林老弟啊,你只要在关键时候,给商户们解释解释政策,带个头签个字就行,别的事儿啊,你就不用管了!来,老弟,为了咱们合作得顺顺当当的,也为了福兴街以后能有个新模样,干一杯!”
林深慢慢站起来,脸上带着一种很有深意的笑,和赵国栋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就这么清脆的一碰啊,在他看来,这一场精心谋划的拉拢,已经成了没法反驳的铁证了。
“合作愉快。”
过了半个小时,深古斋里亮堂堂的。
王德发和几个信得过的老街坊围坐在茶桌边上,那气氛啊,特别凝重。
茶香在屋里慢慢散着,可就是赶不走这压抑的感觉。
林深也不啰嗦,直接就把手机里刚录下来的对话放给大家听。
等赵国栋说的“每年一百万的文化项目补贴”还有“带头签个字”从手机里传出来的时候,整个屋子一下子就像炸了一样。
“我去!这是想用钱把你砸晕啊!一百万呢,可真舍得下本儿啊!”王德发气得使劲拍了一下桌子,脸涨得通红,那木桌子“砰”的一声,挺沉闷的。
“哎呀,这姓赵的也太坏了吧!这不明摆着要搞垮咱们内部嘛!林小哥啊,你要是真应了他,那咱们福兴街可就全完犊子了啊!”另一个商户满脸忧愁,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发颤。
林深抬手让大家先别吵吵,他那深邃的眼睛把在场的每个人都看了一遍,然后说道:“大伙听着啊,这个赵国栋啊,他就是个被推到前面的小喽啰。在他背后啊,肯定是那个财大气粗的盛达集团。他们心里可明白着呢,强拆这事儿阻力太大了,所以就想用那种‘温水煮青蛙’的损招儿,从咱们内部开始搞破坏。先把带头的给收买了,再把其他人逐个分化,到最后就各个击破了。”
他这话就像一盆冷水似的,一下子把大伙的愤怒给浇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警惕。
“那……那咱们咋办啊?”
“团结啊。”林深就吐出这俩字,说得特别有劲儿,“咱们必须得紧紧抱成一团,让他们找不到空子钻。我寻思着啊,咱们福兴街所有不想搬走的商户,马上搞一个‘福兴街商户联盟’,大家立场一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管是谁,要是接到开发商或者街道办私下找过来的,得马上就在联盟里说一声。
可不能让有些商户被他们那些甜言蜜语给骗了,更不能被他们一个一个地拿下!”
“我赞成!”王德发第一个站起身来,用力挥舞着手臂大声说,“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老王在这条街上还是有点小面子的。我明天就一家一家地去联系,把大家都串到一块儿!”
第二天,王德发真的就开始行动了。
可是啊,实际的情况比之前想的要麻烦得多。
这么跑了一整天,他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已经有几家小店铺,偷偷地收下了开发商给的“好处费”,这里面就有在街角那儿的陈师傅,他裱糊字画的手艺可好了,就是生意一直不怎么样。
“这个老陈啊,平常话都不多说几句的,怎么就这么糊涂呢!”王德发一边说着,一边很懊恼地直摇头,那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无奈。
林深倒是特别平静:“老陈一个人带着孙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开发商给他个三五万的,他哪能不心动呢。这事儿不能怪他,得想个法子把他再拉回来。”
就在当天下午,林深自己拎着一盒不错的茶叶,走进了陈师傅那个小作坊。
那小作坊里光线暗暗的,到处都堆满了纸卷和木料。
作坊里的空气里都是纸浆和木屑的味儿,阳光从那扇旧旧的玻璃窗斜着照进来,灰尘就在那一道光柱里慢悠悠地飘着。
陈师傅一看到林深,眼睛就躲躲闪闪的,整个人显得特别局促。
林深压根儿没提钱的事儿,就跟平常似的,拿起一幅等着修复的旧画,直夸:“陈师傅啊,您这手艺,在江城那可是独一无二的。福兴街要是没了您这样的老把式,可就真成了个空架子喽。”
这话说得陈师傅眼眶都红了,手指不由自主地在画轴上摩挲着。
林深话头一转,态度特别诚恳:“陈师傅,我有个想法,还不太成熟呢。我想以深古斋的名义,挑头搞一个‘福兴街文物修复中心’。您就是技术骨干,我来负责揽业务。以后啊,咱们不光修复这条街上的老物件,整个江城的修复项目咱也接。到时候,您就是咱们中心的大师傅,还怕没饭吃吗?”
这话就像一道光,照进了陈师傅那黯淡的生活里。
开发商给的是一次性买断费,这是让陈师傅放弃手艺和尊严;林深给的呢,是个长远的打算,是对手艺的敬重和对未来的承诺。
这么一比较,谁好谁坏,一目了然。
“林……林小哥……”陈师傅嘴唇直打哆嗦,老泪纵横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我……我真糊涂啊!这昧良心的钱,我明天就给他们退回去!我老陈就算饿死,也不能当福兴街的罪人!”
把陈师傅拉回来,这只是第一步。
赵国栋没多久就察觉到,林深不但没倒向自己这边,居然还偷偷地联合那些商户呢。
这一下,赵国栋可就气炸了,脸上涨得通红,又羞又恼的。
一招没管用,他就又想出了一招。
这次啊,他使出来的手段那可更阴险狠毒了。
有个林深和他妈妈都不认识的男人,瞅见林深妈妈正在买菜呢,就凑了过去。
这个男人也不多啰嗦,直接就把一张照片递到林深妈妈跟前了。
照片上拍的是林深进深古斋的背影。
那男人说话的声音阴森森的,就跟毒蛇吐信子似的,他说:“阿姨啊,您可得给您儿子提个醒儿。这福兴街要是真拆了,他要是带头在这儿闹事,那可是得坐牢的呀。可别为了那几间破房子,把自己一辈子都给搭进去了。”
林深妈妈一听这话,当场脸就白得跟纸似的,手里拿着的菜“哗啦”一下就掉到地上了,那些绿油油的菜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还沾上了泥。
不过呢,到了晚上的时候,林深妈妈硬是强撑着,把心里的害怕都给压下去了。
她既没哭哭啼啼的,也没劝儿子别再干这个事儿了,而是把那个男人威胁的话,一个字儿都不差地告诉了林深。
林深妈妈说:“儿子啊,妈不懂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大道理,但是妈信你。你就尽管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不用管妈。不过啊,儿子,你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妈妈的这份信任和担忧啊,就像一根特别尖的钢针一样,狠狠地扎在了林深的心口上。
林深心里一下子就涌起了一股特别大的火气,就像火在胸膛里熊熊燃烧起来了一样。
赵国栋,还有那个盛达集团,他们这是已经碰到他的底线了啊!
他可不能再这么干等着了。
大晚上的,四周静悄悄的,林深就坐在书桌跟前,把一份已经整理得妥妥当当的文件,塞进了一个牛皮纸信封里。
这时候,那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听得可清楚了。
这信封里装的呀,是他通过特殊路子弄到手的东西,啥东西呢?
就是赵国栋跟盛达集团项目负责人之间,有一部分看着就很可疑的资金往来账目复印件。
你再看那信封上,收件人明明白白地写着:江城市纪律检查委员会。
等这些都弄好了,林深又铺开一张宣纸,拿起笔刷刷刷地写起来,很快就写好了一封《致福兴街全体商户的公开信》。
在这封信里啊,他把开发商那些下三滥的手段都给抖搂出来了,什么威逼利诱啦,拉拢分化啦,甚至还恐吓家人呢。
他用特别恳切的话,号召所有的商户团结起来,为了大家共同的家园,为了尊严,一定要抗争到底。
到了凌晨四点,林深就把这封信贴到了老街最显眼的公告栏上。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刚有点亮的时候,福兴街就像炸开了锅一样。
那封公开信就像一颗突然爆炸的炸弹,一下子就把所有商户心里头的害怕、犹豫和愤怒全都给点着了。
这些商户们啊,就自发地从自己的店铺里走出来,都聚到公告栏前面。
然后呢,这群人就像潮水似的,朝着同一个地方涌过去,这个地方就是深古斋。
林深推开店门的时候,看到眼前乌压压的全是人。
他们没吵吵嚷嚷的,也没喊啥口号,就用一种从来没见过的、特别坚定又满是信任的眼神瞅着他。
这默默的支持啊,可比说啥话都有劲儿。
福兴街护街的这帮人呢,就在这个时候,头一回表现出那种牢不可破的凝聚力。
林深心里暖乎乎的,刚打算张嘴说话呢,口袋里的手机冷不丁震动了一下。
他把手机掏出来一看,是个匿名号码发来的短信,就短短一句话。
“你妈昨儿晚上被人跟踪了。”
一下子,林深脸上的温和就僵住了,一股钻心的冷意从脚底板一下子就蹿到头顶了。
他攥着手机的手指头,因为太用力都有点发白了,眼神“唰”地一下就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