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火种已然寻获,但要让这沉寂百年的庞然大物重新轰鸣,绝非易事。
然而,苏浅宁她眼中没有丝毫气馁,只有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与专注。
她首先做的,并非急于点火开炉,而是带着两名听风楼好手和四名玄甲卫,对整片地下基地进行了一次彻底、细致的勘察与记录。
“标注所有完好的高炉、风箱、水车传动机构。”
“测量所有通道、仓库的尺寸,绘制详细地图。”
“清点所有遗留的矿石、半成品、工具,分门别类登记造册。”
“重点检查那些密封的库房,寻找可能存在的文献资料。”
她的指令清晰明确。只有充分了解,才能进行有效的规划和改造。
几天不眠不休的勘察,成果斐然。
他们发现基地的核心动力源自一条被巧妙引入的地下河,通过一套复杂的水车和齿轮组,为高炉鼓风、为锻锤提供动力。
虽然部分木质结构已腐朽,但核心的金属传动机构大多完好,修复并非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在一个位置最隐蔽、防护最严密的石室内,他们找到了真正的宝藏!
并非金银,而是数十卷以特殊兽皮鞣制、用防虫药水浸泡过的书卷!里面详细记载了前朝工匠在冶金和火药领域的研究成果!
捧着这些凝聚了前人心血与智慧的卷宗,苏浅宁心潮澎湃。
这些技术,许多思路甚至接近近代科学,只是受限于时代的认知和材料水平,未能最终突破。
而现在,拥有了现代知识框架的她,恰恰能弥补这最后的短板!
“重启计划,开始!”苏浅宁斩钉截铁。
她将人手分为三组。
冶炼组:找了位臂力好的玄甲卫和懂些工匠之术的听风楼好手负责,带领陆续通过秘密通道增援而来的、夜景洐暗中派遣工匠,首先清理修复一座结构最完好的高炉。
苏浅宁根据现代高炉原理,改进了送风管道和炉膛结构,并指导他们按照百炼转柔法的记载,严格控制燃烧和铁矿石的比例,尝试进行小批量冶炼。
火药组:由苏浅宁亲自负责,风影和霜凝辅助。她并未直接采用前朝那尚未完善的火药配方,而是结合现代黑火药最佳配比,利用此地现成的、高纯度的硫磺和木炭,以及从外界秘密运入的提纯硝石,进行精确配比实验。
她引入了颗粒化工艺,将混合好的火药研磨、压制成均匀的小颗粒,以增加燃烧效率和稳定性。
同时,开始小规模试制用于火炮发射的定装药包。
研发与器械组:这是核心中的核心,由苏浅宁直接领导。她的目标,直指那最难啃的骨头——雷鸣子,即火炮。
她并未完全照搬前朝图纸。那设计在她看来过于笨重,且炮膛密闭和退制式炮闩的设计存在致命缺陷。她凭借记忆和物理知识,重新绘制了图纸。
炮身:尝试使用“百炼转柔法”得到的优质钢材,采用整体铸造,而非前朝的分段拼接,以增强结构强度。
并设计了渐进式炮膛,配合特制的软金属弹带,以解决气密性问题。
炮架:设计了带有螺旋升降机构和液压缓冲原理的简易反后坐装置,虽然简陋,但远超这个时代的概念,能极大缓解后坐力对炮架和炮手的冲击。
炮弹:设计了球形实心弹和内部填充颗粒火药、带有简易引信的爆炸弹的雏形。
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挑战。第一次高炉点火,因为对古法风箱力度掌握不足,炉温不够,炼出了一炉废渣。
苏浅宁立刻调整,加大了水力驱动的风箱功率,并改进了预热空气的装置。
火药颗粒化的过程中,一次轻微的静电火花,险些引发爆炸,幸亏苏浅宁严格执行安全规程,人员疏散及时,只损失了一些原料。
而火炮的铸造更是困难重重。第一门按照新图纸铸造的炮管,在用水压法测试强度时,因为一处微小的砂眼,在不到额定压力一半时就轰然炸裂,碎片四溅,险些伤人。
失败,总结,改进,再尝试。
苏浅宁脸上常常沾着煤灰,双手被工具磨出了水泡。
她与伙伴们,一起研究问题,一起欢呼每一个微小的进步。
时间在紧张的忙碌中飞逝,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失败。
终于,新一批采用改良工艺冶炼的钢材,强度和韧性达到了惊人的标准!
颗粒化黑火药在密闭空间内测试,威力比前朝配方提升了近五成,且燃烧稳定!
第二门精心铸造、经过无数次无损检测的炮管,成功通过了极限压力测试!
所有准备工作,终于就绪。
这一日,在基地深处特意开辟出的一个坚固测试场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门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造型简洁而充满力量感的火炮,静静地架设在带有奇特缓冲装置的炮架上。
炮口指向远处山壁上用红色颜料画出的巨大靶心。
苏浅宁亲自检查了最后一遍炮身、炮架和那枚精心打磨的球形实心弹。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周围那些紧张、期待又带着一丝恐惧的面孔。
“装填!”命令下达。
训练有素的炮组人员按照演练了无数次的流程,将定装药包和炮弹依次填入炮膛,用长杆捣实。
“瞄准!”
炮手根据苏浅宁教导的简易测距和角度计算法,调整着炮口的仰角。
苏浅宁接过火把,目光沉静。这一刻,她手中握着的,不仅仅是点燃火炮的引信,更是点燃一个全新时代的火种。
她将火把,稳稳地伸向了炮尾那截经过特殊防潮处理的药捻。
“嗤——”药捻被点燃,冒着火星,迅速缩短。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九天惊雷般的巨响,猛然在这封闭的地下空间中炸响!
大地为之震颤!巨大的后坐力推动着炮架猛地向后一坐,却被那简陋却有效的液压缓冲装置死死拉住,迅速复位!
几乎在巨响传来的同时,远处那坚硬的岩壁靶心处,猛地爆开一团巨大的烟尘和碎石!肉眼可见,岩壁被硬生生轰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成功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测试场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苏浅宁站在原地,感受着空气中尚未散去的硝烟味和耳中嗡嗡的余响,看着远处岩壁上那个狰狞的弹坑,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如释重负而又充满野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