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周正看着眼前这个炼气二层的年轻修士掏出一枚玉简,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收回来不是,继续伸着也不是。
“哥们儿伸手是让你掏灵石,预付定金懂不懂?你摸个玉简出来干嘛?”
那年轻修士见周正迟迟不语,只是盯着他手中的玉简,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小王先生,此功法乃我机缘偶得,于我而言,重于性命!”
“在解读之前,还请先生发下天道誓言,对于此功法内容,不得向外泄露半个字。”
“否则……即便您有老凿子前辈做靠山,在下也必将拼死,向先生讨个公道。”
周正彻底懵了。
这跟他预想的开场完全不一样啊!
不应该是对方恭恭敬敬送上灵石,然后自己再端着架子指点江山吗?
怎么一来就搞得这么严肃,还要发天道誓言?
他下在心里狂呼:“老王!啥情况?天道誓言是啥?能乱发吗?”
识海中,王携回应道:“稍安勿躁,此人反应,实属应有之意。”
“功法传承一事上,要求立誓保密,是极为常见的做法。”
“你若欲将解惑一事长久做下,立此誓言,方能令后来者放心。”
周正一听,心里直咧嘴。
这修仙界不是法治社会,知识产权保护全靠自觉和……天道誓言这种玄学合同。
“道友谨慎,可以理解。”
他依循着王携传递过来的誓约与法诀,指尖逼出一缕灵力于空中勾勒出一个道纹,虽因灵力微弱而稍显羸弱,但那份引动冥冥之意的姿态却做得很足。
“天道在上,弟子王正在此立誓……”
话音刚落,周正隐隐感觉识海似有涟漪荡过,随即恢复正常。
那年轻修士见周正果真立下天道誓言,脸上紧绷的神色松弛了大半。
“多谢先生体谅,在下唐突了!”
他这才将手中那枚玉简双手奉上。
周正接过玉简淡然问道。
“道友有何疑惑,但讲无妨。”
“不瞒先生,此篇功法乃在下偶然所得,观其内容,只觉得极为精深奥妙。”
“在下摸索许久,才勉强修炼至第二层,但至此便再无寸进。”
“听闻青草涧来了位小王先生,祖上渊源,疑似出自那超然物外的九天殿。”
“如此便冒昧前来,想着先生既有九天殿的渊源,想必定然能解此篇功法之理,为在下指明前路。”
周正拿着玉简的手微微一抖,差点没把玉简掉地上。
“老胡老张他们到底把牛吹得多大?这都快把我吹成九天殿驻青草涧办事处主任了!”
他强作镇定,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道:“且容我一观。”
说罢,他将玉简贴上额头,神识沉入其中。
几乎同时,王携的神识也与他一同探入。
《九转道胎诀》
“这功法?”
两人在识海中几乎同时惊呼。
虽然这只是一部残篇,但其立意之高,远超他们之前见过的多数功法,包括玄天宗所观的典籍。
它在炼气期便开始于丹田内凝练一丝道韵,构筑所谓的道胎真意。
以此为基础,后续修炼的灵力将自带一丝道胎真意,威力无穷。
观其残篇展现的意境,若能补全,至少能一路畅通无阻地修行至化神期甚至更高。
在功法的末尾,有一行极细小的标注,九天殿藏经副册,录乙柒柒。
“我靠……老王,咱们好像……撞上真家伙了?”
王携也不平静。
“不错!此功法虽残,但其中关于如何稳定道胎真意,引导那丝道胎意蕴的法门,对我们推演阴阳造化诀有极大的参考价值。”
两人仔细地将这残篇功法逐字研读。
尤其是关于凝练道胎真意那部分的口诀和观想图,更是提供了他们之前未曾想到的精妙视角。
“妙啊……此处以神衍意,以意驭胎,竟能如此圆转自如。”
王携忍不住赞叹。
良久,周正才将神识从玉简中抽离出来。
他看向那年轻修士,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你既修炼此法,对此篇功法,有何理解?”
年轻修士忙将自己修炼时的感受以及对后续功法的理解,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周正一边听,一边与识海中的王携飞速交流。
“此子悟性尚可,但无人指点,对胎字真意理解流于表面,过于追求形似,忽略了神韵。”
待那修士说完,周正已然成竹在胸。
“道友之惑,我已明了,你之所困,非功法不前,乃心意未通。”
“你过于执着于口诀中凝胎意的法门,试图固化那缕初生的道胎之气,却全然忽略似有还无,存乎一念的意境。”
他指着玉简。
“你再细悟总纲中胎意初孕,如雾如露,似存似亡,神意导引,非力可拘这几句。”
“你需要用神去融,要让那缕气息自然流转于气海,似雾霭笼罩山峦,存乎其间,却又不可捉摸。”
周正结合王携的见解,将九转道胎诀炼气期的关窍,用尽量浅显的语言剖析开来。
年轻修士起初听得眉头紧锁,似懂非懂,但随着周正的讲解深入,他似渐有明悟。
他之前并非没有思考过这些字句,但无人指点,始终隔着一层迷雾。
此刻经周正点破,顿时有种拨云见日之感。
周正讲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停了下来。
点到为止即可,说太多对方也消化不了。
年轻修士坐在原地,双目紧闭沉浸在感悟之中。
周正也不催促,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心里却在盘算。
“嗯,哥们儿这波指点,深入浅出,效果拔群!等下收费……得加钱!”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年轻修士才回过神来。
他站起身,对着周正深深一揖到地。
“听先生一席话,胜过在下十年苦修!先生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周正微微颔首,受了这一礼,心中得意。
“稳了,这口碑算是立住了!”
那修士拜谢之后,似乎觉得心中块垒尽去,前路一片光明,转身便欲离开洞府。
周正一看,这哪儿行?
“道友且慢。”
那修士疑惑回头:“先生还有何吩咐?”
周正再次伸出了那只手。
那修士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
他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储物袋里摸索起来。
摸了半天,才掏出一个瘪瘪的小布袋,倒出来数了数,只有八枚下品灵石。
他捧着这八枚灵石,递到周正面前。
“先生,在下……在下身上仅有这些,今日之恩,绝非八枚灵石所能酬谢。”
“恳请先生收下,来日在下若能有所成,定当厚报,补上今日欠缺。”
八枚?
忙活半天,又是发天道誓言,又是绞尽脑汁指点,还得维持逼格,结果就换了八枚下品灵石?
这……这跟预期差距也太大了吧!
毕竟这功法听起来这么牛逼,指点效果也这么显着……
他内心简直在滴血。
但……高人的人设不能崩啊。
他强行压下心头那股想把灵石摔在地上的冲动,脸上那云淡风轻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无妨。”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周正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前路已明,好自为之。”
那修士如蒙大赦,再次深深一揖,逃也似的离开了周正的洞府。
石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内外。
洞府内,周正脸上的高深莫测瞬间垮掉。
他猛地仰头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