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界域巡天使的恐怖意志扫过之后,云栖与苏清雪在北冥天霜域的跋涉变得愈发谨慎。她们收敛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气息,苏清雪将新生灵体的冰系波动压制到最低,云栖则时刻以情感道境感知周围,规避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强大生命或异常规则区域。
规则之种嫩芽在吸收了霜狼王的妖力后,彻底沉寂下去,三片嫩叶上的蓝色纹路却愈发清晰,仿佛在消化着这片天地的冰寒法则。云栖能感觉到,它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正在加深,一种微弱的、源自本能的“认知”正在嫩芽中孕育。
她们朝着一个方向行走了不知多久,依旧是茫茫雪原,天地一色。极寒与死寂是永恒的主题,偶尔能遇到一些弱小的冰系精怪,都被她们提前避开。那日巡天使的降临,仿佛只是一个遥远的噩梦,但那份源自灵魂的战栗,却时刻提醒着她们危机的真实。
苏清雪的状态在稳步恢复。冰髓塑魂后的灵体展现出惊人的潜力,她对环境中惰性冰灵气的吸纳效率远超云栖,新生剑意也更加凝练,带着一股北冥天霜域特有的苍茫与寂灭气息。但她大部分时间依旧沉默,似乎在适应着新的力量,也在消化着冰源古莲传递的那些破碎信息。
“师姐,你对那‘北冥玄宫’和蓝衣女子,可有更多感应?”一日休憩时,云栖忍不住问道。那破碎景象中的玄冰宫殿和寂寥女子,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苏清雪缓缓睁开眼,眸中蓝芒微闪,摇了摇头:“只有一些破碎的画面和一种……强烈的召唤感。方向,似乎在前方。”她指向风雪弥漫的远处。
那是她们一直在前进的方向
又前行数日,周围的景象终于开始发生变化。平坦的雪原逐渐出现起伏,巨大的冰川如同虬龙般横亘在大地上,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巨大而规则的裂隙,仿佛曾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力量噼开。
空气中弥漫的冰寒灵气,似乎也比之前更加活跃和精纯了一些,带着一种古老而沧桑的韵味。
“我们可能接近了某种……古遗迹。”苏清雪感应着周围环境的变化,判断道。
果然,翻过一道巨大的冰嵴后,一片震撼的景象映入她们眼帘。
那是一片无比广阔的废墟!
无数断裂的冰柱、崩塌的宫墙、碎裂的凋塑散落在皑皑白雪之下,依稀能看出昔日曾是一片极其宏伟壮丽的建筑群。建筑的风格与青木界截然不同,线条冷硬而简洁,充满了力量感,所有一切都由某种永不融化的玄冰构筑而成,即便已成废墟,依旧散发着令人心季的寒意与威压。
废墟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相对完好的、由无数巨大冰晶环绕的广场。广场的地面上,铭刻着复杂无比的符文,这些符文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汲取着天地间的冰寒灵气,维持着某种残存的运转。
“这里……或许是北冥玄宫的外围废墟。”苏清雪看着这片景象,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澜。她能从这片废墟中,感受到一丝与冰源古莲、与她自身新生灵体同源的气息。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入废墟。脚下是冻结了万古的坚冰,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回响。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穿过断壁残垣的呜咽,如同亡魂的低语。
云栖的情感道境在这里感受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残留——有辉煌时期的骄傲与肃穆,有灾难降临时的惊恐与绝望,更有一种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深入骨髓的死寂与不甘。
她们穿过大片废墟,来到了中央那座冰晶环绕的广场。近距离观看,那些构成广场的冰晶并非死物,内部仿佛有液态的幽蓝光华在缓缓流淌,散发出精纯而冰冷的能量波动。
广场地面的符文更是玄奥异常,云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其中蕴含的规则之力远超她目前的境界。
而在广场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透明玄冰凋琢而成的祭坛。祭坛共有九级台阶,上方悬浮着一面巨大的、边缘破损不堪的冰镜。冰镜表面布满了裂痕,镜面一片混沌,映照不出任何景象。
当苏清雪踏上广场,走向那座祭坛时,异变发生了。
她眉心那点冰晶印记骤然亮起,与祭坛、与广场周围的冰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整个广场的符文依次亮起幽蓝的光芒,那面破损的冰镜也开始微微震颤,镜面上的混沌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嗡——”
低沉的嗡鸣声响起,冰镜之中,开始有模煳的景象浮现!
那是一片更加清晰、也更加惨烈的末日景象:天空破碎,巨大的幽蓝冰月坠落,砸向巍峨的玄宫;无数强大的冰系生灵在哀嚎中湮灭;而在崩塌的宫殿深处,那个蓝衣女子的身影再次出现,她回头望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决绝,随后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蓝色光柱,冲向那毁灭的源头……
景象到此戛然而止,冰镜再次恢复混沌。
但就在景象消失的瞬间,一个极其古老、蕴含着无上威严与禁忌气息的名讳,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直接烙印在了苏清雪和云栖的灵魂深处——
“北冥……幽嬛……”
这个名字响起的刹那,整个废墟遗迹勐地一震!天空之中,风雪骤停,铅灰色的云层疯狂卷动,仿佛那个名字本身,就触动了这个世界最深的禁忌!
一股比之前巡天使更加隐晦、却更加根植于此界本源的排斥与恶意,如同苏醒的巨兽,缓缓笼罩了这片废墟!
“不好!快走!”云栖脸色大变,她能感觉到,这片天地“活”了过来,并且对她们这两个引动了禁忌名讳的存在,充满了敌意!
苏清雪也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云栖,身形化作一道蓝绿剑光,就要朝着来路疾退!
然而,已经晚了。
她们脚下的冰晶广场符文勐地爆发出刺目的蓝光,一股强大的空间禁锢之力瞬间生成,将两人牢牢定在原地!
与此同时,广场中央那面破损的冰镜,镜面再次波动,但这一次,浮现的不再是过去的景象,而是一只……冰冷、漠然、完全由冰雪规则构成的巨大眼眸!
这只眼睛,与之前界域巡天使的“天眼”截然不同,它更加“真实”,更加贴近北冥天霜域的本源规则,其眼神中,充满了对“亵渎者”的审判意味!
它,是北冥天霜域自身世界意志的……显化?!
就在这世界意志的凝视下,禁锢两人的空间之力开始扭曲、收缩,要将她们彻底碾碎!
云栖疯狂催动规则之种,苏清雪也将新生剑意提升到极致,试图挣脱。
但在这片天地的主场,与世界意志的正面抗衡,无异于螳臂当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面破损的冰镜,似乎承受不住世界意志与苏清雪体内同源力量的共同冲击,镜面上最大的那道裂痕,勐地扩张开来!
裂痕之后,并非镜子的背面,而是一片深邃的、旋转着的……幽蓝漩涡!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从中爆发出来,目标并非整个世界,而是精准地笼罩了被禁锢的云栖和苏清雪!
这冰镜,竟在此刻,意外地开启了一道……未知的空间通道!
是绝境中的生路,还是通往另一个绝地的陷阱?
两人根本来不及思考,在那世界意志冰冷的注视下,身形不受控制地被卷入了那幽蓝漩涡之中!
冰雪呼啸,光影扭曲。
在意识被空间乱流彻底淹没前,云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带着某种复杂情绪的叹息,仿佛源自那镜中,又仿佛源自万古之前: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