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掌声中,陈默一步一步走上舞台。
他的步伐不快不慢,沉稳得像是在自家的客厅里散步。聚光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背后的巨大银幕上。
他从激动得有些哽咽的伊莎贝尔手中,接过了那座沉甸甸的、象征着最高荣誉的金奖奖杯。
奖杯是抽象的金属造型,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璀璨的光芒。
陈默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走到了舞台中央的发言台前。
整个剧院,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止了鼓掌,屏住呼吸,等待着。
他们等待着,这位创造了奇迹的中国天才,会发表怎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获奖感言。
他会像下午那样,再次说出充满哲学思辨的隽语吗?还是会激动地感谢团队,感谢评委?
全世界的媒体镜头,都对准了他那张年轻而平静的脸。
陈默握着话筒,环视了一圈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他看到了第一排,激动得满脸泪痕的王教授,看到了正在疯狂挥手的老贺,也看到了正含泪微笑望着自己的夏诗语。
他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移开,望向更远处的黑暗。
他开口了,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剧院的每一个角落。
“thank you.”
他用标准而清晰的英语,说了声谢谢。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开场白。他们身体前倾,准备聆听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然而,陈默只是再次将话筒凑近了嘴边,用中文,一字一顿地,说了另外一句话。
“拉面,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这句话,他放下了话筒,拿着奖杯,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下了舞台。
结束了。
他的获奖感言,就这么结束了。
一句英语的“谢谢”,一句中文的“拉面才是最重要的”。
整个剧院,陷入了长达三秒钟的、死一般的寂静。
台下的王教授,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嘴巴张得老大,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老贺挥舞到一半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所有人都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史上最短?史上最敷衍?还是史上最……酷的获奖感言?
寂静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声笑,像一个信号。紧接着,笑声开始蔓延。不是嘲笑,而是一种夹杂着错愕、欣赏和恍然大悟的笑声。
然后,掌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的掌声,比刚才更加热烈,更加疯狂!
他们懂了!
这太“陈默”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比任何感谢词都更有力量!
它既是对自己作品核心精神的终极概括,也是对自己艺术家身份的最好宣言——我只关心我的作品,至于奖项和名利,不过是些许浮云。
“这小子!这个混小子!”王教授一边笑,一边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他……他要把我活活气死,又要让我为他骄傲死!”
陈默回到座位上,把那个金光闪闪的奖杯,随手塞到了夏诗语的怀里,就像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一样自然。
“帮我拿着,有点重。”
夏诗语抱着那座无数电影人梦寐以求的奖杯,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看着身边这个已经重新坐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男生,一时间哭笑不得。
颁奖典礼在《一碗》剧组的巨大光环下落幕。
后台,瞬间被蜂拥而至的记者们挤得水泄不通。闪光灯此起彼伏,各种语言的提问声交织在一起。
“陈导演!您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您是在强调作品的本质比奖项更重要吗?”
“拿到大奖您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激动?”
陈默被吵得头疼,他一言不发,在王教授和老贺的护卫下,艰难地向外挤去。
就在他们即将被人群淹没时,铃木正雄的助理再次如神兵天降,带着几名专业安保人员,为他们开出了一条通路。
剧院外,晚风清凉,吹散了场内的喧嚣。
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车旁,铃木正雄正独自一人,安静地站在路灯下。
他看到陈默出来,没有说一句“恭喜”,也没有提奖项的事。
他的目光,落在了陈默t恤的口袋上,那里,露出了万宝龙钢笔的一角。
他用日语,低声问道:“风筝的故事,写得怎么样了?”
陈默也用日语回答,声音同样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线,快要断了。”
铃木正雄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期待的光芒。他点了点头,缓缓说:“好。那就让它飞吧。”
说完,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转身,上车,绝尘而去。
留下夏诗语,站在一旁,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她能感觉到,刚才那段简短的对话,其分量,似乎比那座金奖奖杯,还要重得多。
陈默转过头,看着还在和记者简单寒暄、试图脱身的老贺和王教授,开口道:“可以走了吗?我订了最早一班回巴黎的火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