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库房前的冲突,像滴入油锅的冷水,短暂地炸响后又迅速沉寂下去。
柳三那怨毒的目光黏在背上,柳浩能清晰地感觉到,但他没有回头。手里那三块劣质的下品星元石硌着掌心,粗糙,寒酸,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实感——这是他撕咬下来的第一口肉。
不够,远远不够。
这点微末能量,投给那深不见底的吞噬漩涡,恐怕连个回声都听不见。
他需要更多。更多的资源,更多的能量,更快地变强!
星辰战场。
这四个字在他心头灼烧,危险与机遇如同双生毒藤,缠绕攀升。
他没有立刻回那间破旧偏僻、几乎无人问津的小屋,而是转身朝着凤临城喧闹的坊市走去。
踏入人流如织的街道,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星兽坐骑的嘶鸣声瞬间将他淹没。他像一滴水汇入河流,毫不起眼。得益于那完美运转的【敛息术】,他周身散发出的,依旧是那令人鄙夷的“微尘”气息,所过之处,路人或是漠然,或是下意识地避开,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柳浩面无表情,目光快速扫过两侧林立的店铺摊位。
“百炼阁”、“神兵坊”、“丹香楼”……这些地方光鲜亮丽,却不是他现在能消费得起的。他的目标,是那些摆在街角巷尾、鱼龙混杂的地摊。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蹲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块脏兮兮的油布,上面散乱地放着几件锈迹斑斑的兵器、几块看不出材质的矿石,还有几本封面破烂、字迹模糊的旧书册。
柳浩蹲下身,手指在那几本旧书册上掠过。
《基础炼体诀》、《引星术详解(残篇)》、《低等星兽图鉴》……都是些大陆货色,甚至可能是骗人的玩意儿。
他的指尖在其中一本尤其破旧、封面几乎烂没了的薄册上停住。册子用某种粗糙的兽皮制成,边缘磨损得厉害,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孩童的涂鸦,记录的却是一些简单陷阱的制作方法——捕兽夹的布置、绳套的捆绑、利用地形制造绊索和陷坑……
“老板,这个怎么卖?”柳浩拿起那本陷阱册子,声音平淡。
老头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柳浩身上洗得发白的柳家子弟服饰,以及那毫不掩饰的“微尘”废物资质,懒洋洋地伸出三根手指:“三块下品星元石。”
正好是他刚刚领到的全部。
柳浩眉头都没皱一下,将手里那三块刚刚捂热的星元石放到油布上,拿起册子,转身就走。
老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废物小子如此干脆,掂量了一下那三块成色低劣的石头,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傻小子……”便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柳浩捏着那本薄薄的册子,快步离开坊市。他没有时间慢慢挑选讨价还价,这点最基础的野外生存知识,对他即将踏入的险地而言,或许能救命。
回到那间四处漏风的小屋,他反手插上门栓。
屋内一贫如洗,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歪腿的木桌。
他坐到床上,先将那女人给的中品星元石和黑色戒指仔细藏好,只留下那本陷阱册子和三块下品星元石中的一块。
他没有立刻尝试吸收这块下品星元石。能量太少,于事无补,不如留作备用。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本破旧的陷阱册子。
册子里的内容确实粗浅,图画拙劣,文字描述也含糊不清。但柳浩看得极其认真,心神完全沉浸进去。每一个绳结的打法,每一个夹子的角度,利用草木、岩石、地形制造视觉欺骗和致命陷阱……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技巧,在他强大的精神力感知下,被迅速拆解、理解、烙印在脑海深处。
不知不觉,日落月升。
当他终于合上册子时,窗外已是星斗满天。
屋外,隐约传来巡夜族人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听说了吗?星辰战场那边好像不太平,最近外围的低阶星兽都暴躁了不少。” “管他呢,反正跟咱们没关系。倒是柳浩那废物,今天居然从柳三那儿抠出三块星石,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嗤,走了狗屎运吧?估计柳三心情好施舍他的。微尘星魂,给他三百块也是浪费……”
声音渐渐远去。
柳浩坐在黑暗中,眼神锐利如鹰。
星辰战场异动?低阶星兽暴躁?
危险……但也意味着机会!混乱之中,或许更容易找到漏洞,更容易……狩猎。
他不再犹豫,将那块下品星元石揣入怀中,把那本陷阱册子贴身放好。没有准备任何干粮清水——那些在战场外围或许能找到,带多了反而是累赘。
他需要的是轻装上阵,是隐匿,是出其不意。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夜风涌入。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避开巡夜的队伍,朝着柳家后方的偏僻侧门潜去。
凤临城依山而建,星辰战场的入口,就在城外那片连绵山脉的深处。那是一处上古遗留的秘境碎片,通过城中心的星塔之力稳定开启,但周边区域依旧弥漫着紊乱的星辰之力和空间裂缝,危险无处不在。
他没有走通往星塔的主路,那里盘查严格,且容易遇到熟人。他选择了一条荒废已久、崎岖难行的山道。
夜色浓重,山风呼啸。林中不时传来不知名星兽的嚎叫,远远近近,令人毛骨悚然。
柳浩将精神力缓缓散开,【敛息术】运转到极致,整个人如同山间一块沉默的石头,气息微弱到几乎不存在。他脚步轻盈,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
依照那本粗浅册子上的指引,他敏锐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歪倒的树木、突兀的岩石、地面兽类的足迹和粪便……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哪里可能布置陷阱,哪里可能潜伏着危险。
突然!
侧前方一片及腰深的草丛无风自动!
一道灰影带着腥风,快如闪电般扑出,直取他的咽喉!
是一阶星兽,影爪猫!体型不大,却速度奇快,爪牙锋利,擅长偷袭!
若是以前的柳浩,哪怕星魂未废,仓促之下也难免手忙脚乱。
但此刻,他的精神力早已提前捕捉到那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和草丛的异常!
就在灰影扑出的瞬间,他身体反应快过思维,猛地向右侧踏出一步,险之又险地避开那致命的爪击!同时,左手顺势从腰间抽出一根出发前削尖了的硬木短刺——这是他仅有的“武器”。
影爪猫一击落空,落地无声,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锁定柳浩,身体低伏,发出威胁的呜咽,作势欲扑。
柳浩心跳如鼓,全身肌肉紧绷,精神高度集中。他没有后退,反而微微躬身,与那畜牲对峙。吞噬星辰的漩涡在体内微微加速旋转,传达出一种并非恐惧,而是……狩猎般的兴奋?
影爪猫似乎被他的镇定激怒,后腿猛地蹬地,再次化作灰影扑来,利爪直掏心窝!
就是现在!
柳浩眼中寒光一闪,不退反进!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却有效的姿势扭曲,再次避开爪击,手中那根简陋的木刺,灌注了全身力气和一丝微薄的星力,精准无比地、狠狠刺入影爪猫相对柔软的腹部!
“噗嗤!”
木刺入肉!
“喵——嗷!”影爪猫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叫,挣扎着落地,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行动顿时变得踉跄。
柳浩喘着粗气,握着染血的木刺,手心全是汗。刚才那一下,看似简单,却耗尽了他大半心神和力气。没有星技,没有利器,全凭预判、速度和狠劲!
他没有犹豫,趁其病,要其命!快步上前,在那影爪猫试图挣扎逃跑时,狠狠补上几下,彻底结果了它的性命。
看着地上逐渐冰冷的兽尸,柳浩缓缓直起身。
血腥味在夜风中散开。他迅速动手,用木刺艰难地剥下还算完整的兽皮,又切下几块最有能量的兽肉,用准备好的大片树叶包好。做完这一切,他不敢停留,立刻离开此地。
找到一处隐蔽的石缝,他将兽皮和兽肉藏好,只留下一小块肉干嚼碎咽下,补充消耗的体力。
疲惫感涌上,但更多的是一种亲手搏杀生存的实感,以及精神力高度集中后带来的奇异亢奋。
他靠坐在冰冷的岩石后,稍事休息。
就在他精神略微放松的刹那——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阴寒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被他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了!
这波动……与他昨夜吸收的那“太阴源髓”同源,却更加微弱,更加分散,仿佛源自……这片大地本身?
柳浩猛地睁开眼,循着那感应的方向望去。
吞噬星辰的漩涡,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颤起来,传递出无比清晰的、近乎贪婪的渴望!
那里是……星辰战场更深处、被称为“寂灭之墟”的方向。据说那里是上古大战的遗址,空间极其不稳定,遍布裂缝和死亡陷阱,连许多强者都不敢轻易深入。
但那丝波动,对此时的柳浩而言,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去,还是不去?
风险巨大,十死无生。
但那可能是快速提升吞噬星魂的唯一途径!
就在他心神挣扎,权衡利弊之际——
“沙沙……沙沙……”
一阵明显不同于风吹草动的、刻意放轻却依旧瞒不过他精神感知的脚步声,从侧后方不远处传来!
不止一个人!
脚步声杂乱,带着一种狩猎般的谨慎和包围的意图。
柳浩全身汗毛瞬间倒竖!
他像狸猫般无声蜷缩,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透过石缝的间隙,向外望去。
月光下,几道模糊的黑影正在悄然逼近他刚才休息的区域,呈扇形散开,封锁了退路。
他们显然是被刚才影爪猫的惨叫和血腥味吸引过来的。
是其他进入战场外围狩猎或历练的星魂者!在这种法外之地,杀人夺宝,是常有的事!
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隐约传来:
“……刚才肯定有动静,像是得手了……” “搜仔细点,别是条肥鱼……” “嘿嘿,这鬼地方,死了也没人知道……”
柳浩的心沉了下去。
他被盯上了。
刚刚杀死一头星兽,此刻却成了更危险的猎物的目标。
绝境,似乎从未远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