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再就业计划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的涟漪比舒兰预想的还要大。不仅底层宫女人心浮动,连一些不得志的低阶妃嫔和宗室女眷都开始悄悄打听,言语间不乏羡慕——若她们将来失了倚仗,是否也能有这般体面的退路?舒兰这无意之举,竟隐隐动摇了后宫部分人安于现状的心思,如同一尾鲶鱼,搅动了这潭深水。
这日,几位平日在宫中没什么存在感的低阶贵人、答应,结伴来坤宁宫请安,言辞间比往日多了几分热络与奉承,拐弯抹角地打听着宫外的情况。舒兰心知肚明,面上依旧温和,只泛泛地谈了些宫规和女红,并未深入。送走她们后,她对贴身宫女叹道:“看来,光是给宫女找出路还不够,这些困在宫墙内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资源闲置’?”一个模糊的,关于如何利用这些宗室女眷影响力,或许将来能用于慈善或教化方面的念头,在她心中悄然萌芽。
与此同时,“灰隼”那边的监视有了新的进展。那个与宫外通信的小太监,在传递了一次关于“坤宁宫近日用度节俭,皇后常召内务府议事至深夜”的寻常消息后,谨太妃那边果然有了反应。
隔天,谨太妃竟亲自来了坤宁宫,说是得了几匹上好的杭绸,颜色雅致,特来送给皇后裁衣。
舒兰热情地接待了她,仿佛全然不知暗地里的风波。两人喝着茶,说着闲话,谨太妃状似无意地提道:“这人老了,就爱清净。偏生宫里有些奴才,眼皮子浅,手脚也不干净,整日里嘀嘀咕咕,搬弄是非,扰得人不得安宁。皇后娘娘如今执掌宫务,雷厉风行,真是让人佩服。若是发现哪些不开眼的奴才不安分,娘娘尽管处置,不必顾念我这老婆子的脸面。”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像是抱怨自己宫里的下人,又像是主动向舒兰示好,撇清关系,甚至隐隐递了把“刀子”过来。
舒兰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愈发温和:“太妃娘娘言重了。不过是些不省心的奴才,慢慢调理便是,岂敢劳动太妃烦心?这宫里规矩立起来了,自然就能筛掉那些不安分的。您放心,有我在,断不会让些宵小之辈,扰了各位太妃的清静。”
一番话,既接住了谨太妃的“示好”,也明确表达了会按规矩办事的态度,更暗含警告——别把手伸得太长。
谨太妃深深看了舒兰一眼,见她神色坦然,目光清正,便知这年轻皇后绝非易与之辈,不是几句好话就能糊弄或利用的。她又闲话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谨太妃,舒兰脸上的笑容淡去。谨太妃这番举动,更像是一种试探和自保。她似乎想借舒兰的手,清理掉自己身边可能存在的、不受控制的“明镜会”眼线,同时观察舒兰的态度和能力。
“想拿我当枪使?”舒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眼神微冷,“那也得看看,你这把‘枪’,指向的是谁。”
她吩咐“灰隼”:“那个小太监,暂时不动。加强对古玩店和那几个江南客商的监视,尤其是他们与宫中其他可能的联络渠道。谨太妃这边……既然她递了话,就找个合适的由头,把她宫里那个负责采买的管事换掉,换个咱们知根知底的人上去。动作要自然,算是回应她的‘示好’,也顺便清理一下门户。”
“嗻。”
处理完这桩暗流,舒兰又将注意力拉回前朝。雍正推行“摊丁入亩”在地方上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弹劾的奏章多了起来,虽动摇不了根本,却也烦人。舒兰想起现代舆情管理的概念,虽不能直接套用,但思路可以借鉴。
晚间歇息时,她对雍正道:“皇上,新政利于国计民生,但触及官绅利益,他们掌控地方言论,自然要说不好。可否让咱们信得过的御史,或者通过在士林中有清望的官员,多写些文章,阐述新政好处,或报道些推行新政后百姓得益的实例?再不济,让说书先生编些段子,在市井中传唱?总不能光让他们嚷嚷,咱们也得发出声音才是。”
雍正闻言,沉思起来。他向来重视实干,对舆论宣传并不十分在意,但舒兰的话让他意识到,争夺“话语权”同样重要。“皇后此言,倒是提醒了朕。只靠严刑峻法,堵不住悠悠众口。此事……朕会让张廷玉他们去斟酌办理。”
夫妻二人又商议片刻,雍正忽然道:“年羹尧递了折子,西北局势已稳,他请求回京述职。”
舒兰心中一动。年羹尧是雍正登基的重要功臣,但功高震主,其人性情骄纵,此番回京,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她轻声道:“年将军劳苦功高,回京休整也是应当。只是……皇上还需早做安排,既要彰显天恩,也要……未雨绸缪。”
雍正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朕心中有数。”
朝堂,后宫,边疆……方方面面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千头万绪。舒兰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她这个皇后,不仅要管理内廷,协调关系,还要时刻关注前朝动向,为雍正查漏补缺,甚至参与战略谋划。
“唉,这哪是皇后,分明是cEo+战略顾问+公关总监……”她在心里默默吐槽,嘴角却勾起一抹挑战的笑容。虽然累,但这种参与历史、与顶尖人物博弈的过程,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兴奋。
夜色渐深,坤宁宫的灯火依旧亮着。舒兰铺开纸笔,开始梳理下一步后宫改革的思路,以及……如何利用即将回京的年羹尧这步棋,或许能牵出更多关于“明镜会”在军中的线索。棋局越来越复杂,但她落子的手,却愈发稳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