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常在看着温宜,忽然觉得,这西偏殿里的日子,或许也不是那么难熬。
没人再提找新额娘的事,各宫的礼品依旧按时送来,像一场心照不宣的仪式。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不知道温宜会不会一直留在她身边,更不知道这孩子长大后,会不会记恨她曾经的冷淡。
可看着窗外的梧桐叶渐渐落尽,露出光秃秃的枝桠,柔常在忽然觉得,就这样吧——
养着她,看着她慢慢长壮,像看着一株差点被冻枯的草,在角落里悄悄抽出点新绿。
温宜吃完糕,把剩下的用纸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小木箱。柔常在问她做什么,孩子小声说:
“留着……明天吃。”
柔常在没说话,只是转身去了小厨房,让她们再蒸一笼山药糕。
热气从厨房飘出来,混着淡淡的甜香,漫过偏殿的门槛,像一点点化开的冰,让这长春宫的冬日,终于有了丝若有似无的暖。
如今的长春宫,当真是一人过一人的日子——
齐妃的日子冷冷清清,只有三阿哥来时才会热闹那么一两分,可不论如何,她还有妃位的尊容,还有三阿哥弘时,没人真的敢克扣她。
而西偏殿,因着有温宜,虽说日子过得安静,却也是有了些人气儿…
暖阁里的地龙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皇贵妃刚为皇帝研好墨,砚台里的墨汁泛着乌亮的光,映着她鬓边那支赤金点翠的步摇,流苏轻晃,晃碎了满室的静谧。
“选秀的事,总不能再拖了。”皇帝放下朱笔,指尖在奏折上轻轻叩着:
“前阵子宫变闹得沸沸扬扬,外头已有闲话,且选秀的事儿一早便传出去了,如今,宫里是该添些新人了。”
皇贵妃接过他手里的奏折,目光落在“江南水患已平”几个字上,轻声道:
“皇上说的是。只是刚安稳了没几日,骤然选秀,怕是会让宫里更浮躁。”
她想起端贵人禁足、柔常在迁居长春宫那阵子,各宫人心惶惶,连廊下的宫灯都像是悬着不安稳。
“躲不过的。”皇帝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暖透过衣袖漫过来:
“太后前日还念叨,说宫中最小的阿哥宫宴都快满周岁了,宫里该添些生气。
再说,朝臣们也盯着呢,选秀不单是为了后宫,更是为了稳固前朝——
几家勋贵都等着把女儿送进来,这是体面,也是制衡。”
皇贵妃指尖微微动了动。
她怎会不懂这些道理?
只是这后宫的女子,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像园子里的花,开得再盛,也熬不过寒冬。
她想起自己刚入宫时的模样,也是怀着几分憧憬,几分忐忑,一步步走到今日。
不过也亏得是走到了现在,没有发生梦中那般骇人的场景。
“那……定在何时妥当?”她问,声音依旧柔媚,尾音上翘。
皇帝望着窗外,梧桐叶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刺向铅灰色的天。
“十月初十吧。”他沉吟道:“‘十’是吉数,那天又是黄道吉日,寓意‘十全十美’。离着还有些日子,足够内务府准备了。”
皇贵妃点头应下:“臣妾让人拟份章程,选秀的规矩、待选秀女的住处、一应赏赐,都按旧例来,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里带了点审慎:“刚经历宫变,规矩得严些,别让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
“你考虑得周全。”皇帝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这事就交给你和敬妃、惠嫔一同打理。”
“你与敬妃掌事多年,稳妥;惠嫔心思细,能查漏补缺。”他忽然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颊:
“说起来,当年你是没有参加选秀的,朕还记得你骑马时那英姿飒爽,明媚张扬的样子,当真是让朕移不开眼。”
皇贵妃的脸颊微微发烫,嗔道:“皇上又取笑臣妾。”
心里却泛起些暖意——那些陈年旧事,他竟还记得这般清楚。
“可不是取笑。”皇帝拉她坐在膝头,下巴抵在她发顶,闻着熟悉的兰花香,声音放得极柔:
“那时就觉得这姑娘眼睛亮,像含着星子。后来见你处理宫务,才知不仅有容貌,更有风骨,更有性情。”
暖阁里的熏香袅袅升起,缠着梁上的宫灯,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挨得紧紧的。
皇贵妃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即将到来的选秀、即将涌入的新人,似乎也没什么所谓了。
“臣妾会办好的。”她轻声道:
“只是……选进来的秀女,还望皇上多看看品性,别让那些心思不正的,扰了宫里的安稳。”
“朕知道。”皇帝应着,指尖划过她的发丝:
“你放心,朕心里有数。这后宫,终究还是要清净些,才能养得住人,养得住福气。”
次日,选秀定在十月初十的消息便传遍了各宫。
敬妃接到旨意时,正在咸福宫教朝槿,孩子的小胖手攥着书卷,咿咿呀呀地念着“人之初”,听得她眉眼都柔了。
敬妃对身边的宫女说道:
“让人把选秀的旧档找出来,我与皇贵妃核对核对,别出了差错。”
而惠嫔则在碎玉轩同莞嫔说着话,莞嫔脸上掠过了一丝不自然的表情。
“十月初十,倒是个好日子。”惠嫔对身边的莞嫔道。
莞嫔笑着点头,只是这笑容似乎带了些苦涩。
惠嫔看着莞嫔,忽然想起当年自己二人选秀时,也是这般年纪,怀着对未来的憧憬踏入这宫墙。
一晃这么多年,自己却还是没有个一子半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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