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太凉，老夫身子骨弱，便不下去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却犹如千斤之重，重重的砸在了柳如是的心底，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钱谦益，看着这个被她所选择的男人！
曾经那个大谈爱国，被誉为大明救星的钱谦益呢？
那个大明东林党的领袖，曾挥斥方遒集一切力量救大明于水火的钱谦益呢？
曾经他们可是在月下发过誓的，报效大明，忠君爱国，纵然是身死，也是一桩快事！
这不是当初钱谦益对自己所说的话，以及那承诺么！
“夫君，你是不是在骗我？献城，保留一丝火种，护我大明万千百姓的性命，这点如是能够理解，这是一桩大功德，后世也会有人理解的！”
“但若是不以性命扞卫大明之魂，这骂名只怕千古都洗刷不掉啊！”
柳如是的声音响起，带着声嘶力竭，她死死的攥紧钱谦益的衣袖，看着这后院荷花塘，她不能接受那一句水凉！
钱谦益看着面前的柳如是，他还是沉默着，但他还是丧失了那曾属于他的无尽勇气，当清军入关，当功名利禄摆在面前，当死亡摆在面前，先前那个对死亡淡然的钱谦益做不到了！
之前的挥斥方遒不畏死亡那是因为清军还没到，但现在清军来了，这是真的在面对死亡！
他无法淡然，也无法做到。
面对激动的柳如是，钱谦益叹了一口气道，“夫人，大明破亡，已经是不可阻止之事了！”
“我们……顺应天意吧，留有残破之身，还说不得日后有用！”
柳如是身子一个趔趄，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灰败，她带着悲鸣的道，“我原以为你钱谦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为此仰慕你，登门拜访你，甚至嫁你为妻，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钱谦益脱去了那层仁义道德的光环下，这底下藏着的皮囊竟然如此丑陋！”
“什么狗屁铁骨铮铮大英雄，什么大明的希望，什么正直一身忠义敢叫天地变色的大儒，我呸！你是个懦夫！”
“我好恨，我怎么会嫁给了你这个懦夫！”
钱谦益被骂的一言不发，而刚烈的柳如是则是一跃跳进了荷花池中！
钱谦益大惊，连忙喊来仆人下水救柳如是！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懦夫！！！”柳如是绝美的脸上带着凄厉，她状若疯魔的喊道。
但却被钱谦益死死的抱住，然后拖走，看管起来。
但不管如何咒骂，钱谦益还是不肯下水，不肯以身殉国，那一声水太凉，道进了一切！
钱谦益看到后来的自己顿时呆若木鸡，他钱谦益到底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若真要为大明赴死，哪里还在乎什么水太凉啊，直接赴死便是了。
“这下，我钱谦益臭名传遍大明了……不，是整个万朝！”
钱谦益面色灰败的坐在地上。
朱棣都看笑了，“这一句水太凉，简直让朕大开眼界，这叫为我大明赴死的大儒？这叫忠君爱国的大儒！”
朱棣气急了大怒！
这跟方孝孺一样，打着为天下好的名头，干的却是什么事，废除科举，恢复分封制，这脑子纯纯塞住了东西，杀了就杀了！
朱棣气的牙痒痒！
张飞怒道，“这钱谦益就是一贪生怕死之辈，什么水太凉，他咋不说头皮痒呢？他就是一个懦夫，这柳如是姑娘虽为青楼女子，但比这钱谦益岂止强了百倍之多！”
“都说是柳姑娘高攀了，这钱谦益的地位太高，按照我张飞来说，是这钱谦益高攀了才是！”
上官婉儿顿时皱紧了眉头，看着画面中道貌岸然的钱谦益，她是发自内心的不齿。
“原以为这是柳姑娘的本命天子，但没想到，这钱谦益也是懦夫之辈！”
长乐公主也是捂着嘴，她低声的道，“柳如是姐姐只怕这一刻很伤心吧，心目中的大英雄却是如此不堪，且不论到底是不是如此之爱，但七年时间啊！”
“哪怕是一条狗也养出了感情，那更何况是人呢？”
这一刻，众人都被这一句水太凉而感到愤怒，对钱谦益感到不齿！
高阳的声音响起。
“一句水太冷，不能下，这短短的几个字却足以磨灭柳如是和钱谦益相识已经七年之久的所有爱恋，当年柳如是对钱谦益心中除去好感之外的有多欣赏、仰慕，这一刻就变成了多大的憎恨！”
“她接近钱谦益除去好感更多的是乱世之中的身不由已，为了积蓄反清力量，为了自己的后半生，嫁给了钱谦益，当然，这其中定然也有对钱谦益个人才华欣赏的影响，而七年时间，哪怕是一条狗，也养出了感情，又何况是一个人呢？”
“但此刻，却全都崩塌了，崩塌的一塌糊涂，陈子龙死了，钱谦益投降了，她甚至在想，这世界还有自己的知己么？连钱谦益尚且如此，那又何况其他人呢？”
“她迷茫了，钱谦益的投降，软骨头是柳如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在水太凉这一句话之后的没多久，也就在当年的五月十五日，钱谦益在大雨旁落之中，以他为首，率领着一众南明的大臣大开南京城门，并且跪迎豫亲王多铎！”
“跪迎豫亲王？”崇祯皇帝这一刻看到之后顿时大怒。
他的脸色极具的变化。
这钱谦益他如何不知道，东林党的领袖，一代大儒，高风亮节，甚至被誉为当代大儒典范，那是天下士子眼中的榜样！
但此刻，水太凉！
大开城门，跪迎清朝亲王，哪里有半点的风骨？
这是他大明当代第一大儒？
这是对大明最大的讽刺和侮辱！
崇祯只觉得发自心底的耻辱！
“杀了！给朕杀了！谁拦谁死！”崇祯大怒道。
而高阳的声音继续道。
这人还真死的不冤！
“之后，在清朝剃发令出来之后，在后来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屠杀之前，咱们的钱大人在政令刚下来的那一刻，他带头剃发，之前号称国土无双，风骨气节的第一大儒，率先废除了传承千年之久的剃发！”
张飞瞪大双眼，他说对了？
继水太凉之后，头皮痒出来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儒家传承千年之久的话却被大儒钱谦益第一个当屁话，明朝才子大臣第一个成了清朝大臣，身份转换之快，令人咂舌！”
这一刻，当看到自己跪在清朝大臣面前，率先剃发的自己，听着高阳的嘲讽声，钱谦益只觉得心口一甜，他想说话，但却喷出一口鲜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