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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尚书府内堂,药香与死气交织弥漫。檐角铜铃被朔风撞得轻颤,细碎声响却冲不散满室沉凝。苏瑶屈膝跪于软榻前,指尖捏着枚寸许长的银针,目光凝注在尚书大人乌紫发黑的指甲上——牵机毒已侵入筋脉,腐骨蚀心,再晚半个时辰,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挽其命。

“春桃,取药箱中清瘀针,再将煨透的千年灵芝汤端来。”苏瑶声线沉稳如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却沁出层薄汗。她先以银针疾点尚书人中、涌泉二穴,银芒闪处,老者涣散的瞳孔微缩;再挑开他腕间锦缎,青紫脉络如毒蛇缠臂,“秦风,按稳大人双肩,针入曲泽穴时恐有剧痛挣扎。”

慕容珏立在一旁,亲自将温好的灵芝汤置于春桃手中,目光紧锁苏瑶鬓边——碎发被汗水黏在颊侧,却丝毫不乱施针节奏。他解下腰间素帕,指尖避开她腕间穴位,轻手轻脚递到她手边:“小心些,他脉象已弱如游丝。”苏瑶头也不抬,接过帕子随意按了按额角,另手清瘀针已对准曲泽穴,腕间微旋便刺入三分:“牵机毒烈在‘缠’字,需先以银针断其毒脉,再引毒归穴,方能借灵芝汤吊住元气。”

银针拔起时,针尖已染作墨色,腥臭之气微溢。苏瑶快手敷上解毒散,春桃趁机将灵芝汤缓缓灌下。如此反复施针半个时辰,尚书大人脸上黑紫终于褪去些许,喉间发出一声微弱呻吟。苏瑶身子一软,瘫坐于凳,慕容珏跨步上前扶住她手肘,触到她手背冰寒,眉峰紧蹙:“先歇片刻,余下交由太医院御医便是。”

“不可,牵机毒有反复之险,需留针固本。”苏瑶刚撑着凳沿起身,外间管家便跌撞而入,袍角沾着尘土,声音发颤:“苏姑娘!慕容将军!沈……沈昭远公子来了,说听闻大人病危,特来探望。”苏瑶眉峰骤挑——沈昭远与张承业过从甚密,此刻前来,未免太过巧合。

话音未落,沈昭远已步入内堂。他身着月白锦袍,手摇象牙折扇,步履轻缓入内,面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忧色,身后仆从捧着个描金食盒,显是带来的礼品。“听闻尚书大人中了奇毒,在下心忧如焚,特备了长白山参前来探望。”他目光扫过榻上人事不省的尚书,又落回苏瑶身上,眼底阴鸷一闪而逝,“苏姑娘医术果然名不虚传,竟能解牵机毒这般世间奇毒。”

苏瑶抬眸瞥他,眸光清冷如霜:“沈公子消息倒是灵通。只是尚书大人刚脱险境,需静养安神,还请公子改日再来。”沈昭远却恍若未闻,提步便往榻边去,作势要探尚书脉搏:“在下略通岐黄之术,或许能为苏姑娘分忧。”

“不必劳烦。”苏瑶侧身拦在榻前,袖中银针已暗扣指间,“沈公子的‘医术’,还是留着自用时再施展吧。”这话直指他往日借医术作伪之事,沈昭远脸色微变,正欲辩解,榻上尚书却突然睁开双眼!老者眼球布满血丝,喉间发出嗬嗬轻响,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沈昭远,气若游丝:“是……是张承业让你……送的那盒墨……”

沈昭远脸色骤如死灰,强装镇定摆手:“尚书大人说笑了,在下与张承业素无往来,何来送墨之说?”话音未落,便借故转身:“既大人已有起色,在下便不叨扰了。”说罢匆匆离去,袍角扫过门槛时,竟险些绊倒。苏瑶望着他仓皇背影,眸光沉凝——尚书提及的“墨”,定是中毒关键。

待尚书气息渐稳,苏瑶细问究竟。原来昨日张承业亲遣仆从送来一盒“御制贡墨”,称是沈昭远托其转交,言明此墨研墨书写不伤目。尚书信以为真,研墨批了半日公文,未及日暮便觉头晕目眩,深夜更是毒发昏迷。“那盒墨何在?”苏瑶追问。管家忙取来个紫檀木盒,盒盖开启,墨锭莹润发黑,隐隐透着股异香。

苏瑶取过一枚墨锭,鼻尖轻嗅便辨出异香来源,又以银针刮下些许墨粉,舌尖轻触即蹙起眉:“这墨中掺了牵机毒粉末,遇热研墨便会挥发,经口鼻入体。尚书大人批公文时需持续研墨,正是中了此计。”管家惊得脸色惨白:“竟……竟藏得如此隐秘!”慕容珏按在佩剑剑柄上,指节泛白:“张承业与沈昭远勾结,竟用此阴毒手段杀人灭口,当真是胆大包天!”

返回瑶安堂时,秦风已候在堂中,见二人归来,连忙上前:“姑娘,属下查到沈昭远当年科举的蹊跷之处。他当年高中二甲第三,可同科考生皆言,其平日学问平平,连院试都数次落榜,殿试却突然文思泉涌。更奇的是,他考卷字迹与平日书信笔迹,判若两人。”

“科举舞弊?”苏瑶指尖叩着案几,眸光流转,“可有当年考卷?”秦风道:“属下托翰林院旧友寻到考卷副本,却是誊抄后的定本,看不出端倪。但属下查到,当年负责誊抄沈昭远考卷的书吏,三年前突发恶疾而亡,死状与中毒无异——面色发黑,七窍流血,正是牵机毒的征兆。”

苏瑶接过考卷副本,指尖抚过泛黄纸页上的字迹——笔力遒劲,文采斐然,绝非沈昭远平日那手娟秀无力的字迹可比。“寻常舞弊无非夹带、买通考官,可沈昭远这般,更像是有人代笔。”她沉吟片刻,“只是科举有‘糊名誊录’之制,原卷封存,誊抄用统一笔墨纸砚,想替换原卷绝无可能。”

慕容珏取过副本细看,忽然指了指字迹边缘:“或许未换原卷,而是在墨上做了手脚。你对笔墨药材最是精通,且看这墨色是否有异常。”苏瑶心中一动——慕容珏这话点醒了她!尚书中毒源于毒墨,沈昭远科举若也用了特制墨锭,未必不能掩人耳目。她连忙取来放大镜——那是她依西域传教士所赠图纸,以水晶打磨而成的视物工具。

次日天未亮,苏瑶便携春桃往翰林院而去。掌院学士乃是当年主考官,听闻她要查沈昭远旧卷,起初连连摆手:“科举卷宗乃朝廷机密,岂能随意翻看?”苏瑶取出那枚毒墨,沉声道:“此墨藏牵机毒,害死户部尚书,而赠墨者直指沈昭远。其科举若有舞弊,恐与逆党勾结有关,此事关乎社稷安危,大人敢担责吗?”掌院学士见墨锭上“御制”二字,脸色骤变,连忙命人取出当年封存的考卷木箱。

木箱封条完好,启封后霉味与墨香混杂而出。苏瑶从数十卷考卷中寻出沈昭远的原卷,纸张泛黄发脆,字迹却依旧清晰。她以水晶放大镜细细审视,墨色看似均匀,实则在光线下隐隐有深浅之别。“春桃,取我药囊中的显墨露。”苏瑶沉声道——这显墨露是以杭白菊、薄荷脑掺明矾炼制,能依墨中成分不同,显现出各异色泽。

春桃连忙递过瓷瓶,苏瑶以银簪挑取少许显墨露,蘸在细棉棒上,轻轻涂抹于考卷字迹间。掌院学士凑在一旁,只见棉棒划过之处,原本均匀的墨色竟渐渐分化——笔画主干呈深黑色,边缘却晕出淡淡朱红,字迹重叠之态清晰可见。他惊得倒吸冷气:“这……这是怎么回事?”

“此乃双墨描摹之法。”苏瑶指着考卷解释,“有人先以含松烟的墨写下原文,再由沈昭远以含朱砂的墨在其上描摹。两墨质地相近,肉眼难辨,可显墨露能与朱砂反应显朱红,松烟墨则呈墨黑,如此便露出了破绽。”她顿了顿,指尖点在“民为邦本”四字上,“你看这几字,描摹痕迹最重,显是沈昭远对笔画转折生疏所致。”

掌院学士反复细看,果然见字迹转折处有重叠墨痕,他脸色铁青:“当年阅卷时我亲审此卷,只觉文采卓绝,竟未察觉这般猫腻!”苏瑶道:“描摹者手法极高,且两墨皆掺了麝香调香,掩盖了成分差异。若非显墨露专攻矿物与植物墨的区别,寻常手段绝难识破。”

为证所言非虚,苏瑶取出秦风寻来的沈昭远早年书信——那是他写给友人的请教信,字迹娟秀软弱,与考卷判若两人。她以显墨露涂抹其上,墨色均匀无杂色,更无朱红显现。“这便佐证,考卷字迹绝非沈昭远亲笔,而是描摹代笔而成。”苏瑶将书信与考卷并列,铁证如山。

掌院学士忙命人取来当年誊抄记录,册页上清晰写着:“沈昭远卷,誊抄吏刘忠,未时三刻交稿——较常例晚一个时辰。”“刘忠便是三年前暴毙的书吏吧?”苏瑶问道。掌院学士点头如捣蒜:“正是!他当年称腹痛耽搁,我竟未多疑!”

“这便串起来了。”苏瑶眸光冷冽,“沈昭远买通刘忠,趁誊抄时将代笔原文与墨锭递入,让他在号房内描摹。事后为防泄密,便以牵机毒杀刘忠灭口。三年前刘忠之死,与今日尚书中毒,皆是同一人手笔。”掌院学士听得浑身发寒,连忙道:“此事重大,老夫这就入宫面圣!”

消息传入宫中,皇帝震怒,当即传召沈昭远与苏瑶等人上殿对质。金銮殿上,沈昭远免冠跪地,高声喊冤:“陛下明察!臣当年科举凭真才实学高中,苏瑶与臣有旧怨,此乃挟私诬陷,欲坏臣清誉!”他叩首有声,额角磕出血痕,一副受冤模样。

苏瑶从容出列,手中托着考卷与显墨露:“陛下,臣有铁证。”她将考卷呈上,“此卷以显墨露涂抹后,可见双墨描摹痕迹,与沈昭远平日字迹截然不同。且当年誊抄吏刘忠,死因与户部尚书相同,皆是牵机毒所害——刘忠死前半日,曾与沈府仆从私下会面。”

皇帝取过考卷,依苏瑶所言以显墨露涂抹,果然见朱黑两色分明,字迹重叠。他传太医院院判上殿,院判细查刘忠尸格记录后回奏:“陛下,刘忠尸身症状与牵机毒完全吻合,绝非恶疾暴毙。”沈昭远脸色惨白如纸,身子簌簌发抖,却仍强辩:“此乃苏瑶伪造证物!谁知这显墨露是不是她特制的邪物?”

“陛下可当场验证。”苏瑶不慌不忙,“请赐松烟墨与朱砂墨各一锭。”皇帝命人取来,苏瑶以松烟墨写“天”字,再以朱砂墨描摹其上,随后涂抹显墨露——不过片刻,朱红边缘裹着墨黑的字迹便显现出来,与考卷痕迹一般无二。“松烟属植物墨,朱砂属矿物墨,显墨露只与矿物反应显红,绝非邪物。”苏瑶话音刚落,满朝文武皆哗然。

铁证如山,沈昭远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皇帝拍案而起,龙颜大怒:“大胆沈昭远!科举舞弊已是重罪,竟敢毒杀朝廷命官灭口!来人,将此奸贼打入天牢,严刑拷打,彻查其同党!”殿前侍卫如狼似虎上前,拖起沈昭远便走,他路过苏瑶身边时,怨毒的目光如刀:“苏瑶,我若有来日,必报此仇!”

苏瑶目不斜视,直至沈昭远身影消失在殿外,才觉后背已沁出冷汗。慕容珏悄步上前,递过一方温热的帕子:“做得好。此奸贼一除,二皇叔便少了条臂膀。”苏瑶接过帕子,指尖微颤——这一局,不仅是为尚书报仇,更是为父亲旧案拔除了一颗关键棋子。

返回瑶安堂,春桃端来温热的姜枣茶:“姑娘,您在金銮殿上那番演示,连陛下都赞不绝口呢!”苏瑶浅啜一口热茶,疲惫却满足地笑了:“这并非我的本事,是爹爹留下的医书里,记载着各类墨锭的矿物成分与鉴别之法——若他泉下有知,定会欣慰我用他的学问昭雪冤屈。”

秦风这时匆匆而入,手中攥着份供词:“姑娘,属下查到当年给沈昭远代笔的,是个叫吴敬的秀才。此人当年与沈昭远同住客栈,殿试后便离奇失踪,据客栈掌柜回忆,沈府仆从曾在吴敬房外鬼祟徘徊。属下怀疑,吴敬早已被沈昭远灭口。”苏瑶捏紧茶盏,指节泛白:“为了功名,竟接连害人性命……二皇叔麾下,果然皆是这般豺狼之辈。”

慕容珏倚在廊柱上,佩剑剑柄被他握得发烫:“陛下已命我彻查沈昭远同党,顺着这条线,必能摸到二皇叔根基。只是沈昭远虽入狱,其党羽恐会狗急跳墙,你近日务必小心,秦风,加派暗卫守着瑶安堂。”苏瑶点头应下,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户部尚书情形如何?”

“尚书大人已无大碍,醒后直言要上殿指证张承业与沈昭远。”秦风递过一份卷宗,“属下还查到,沈昭远之父沈仲当年曾任户部漕运司主事,与张承业乃是同僚,十年前苏家盐铁案案发时,正是沈仲负责核对盐铁账册——他二人极有可能联手篡改账册,诬陷苏伯父通敌。”

苏瑶取过卷宗,指尖抚过“沈仲”二字,眼中寒芒乍现:“十年前的旧账,是该一笔一笔算清了。”她将考卷副本摊在案上,父亲当年因不肯同流合污、拒绝篡改盐铁账册,才被诬陷通敌,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如今她凭父亲留下的学问步步追查,终是摸到了仇人把柄——这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苏家满门亡魂讨公道。

暮色四合时,慕容珏再度来访,手中捏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这是从沈府书房暗格搜出的,是沈昭远写给二皇叔的亲笔信。”苏瑶启开火漆,信纸泛黄,字迹潦草却狰狞:“……待科举放榜,臣可借瑶安堂之事构陷三皇子结党,助皇叔夺取京畿兵权……”苏瑶看得心头一寒——原来沈昭远接近她,从始至终都是为了给二皇叔铺路。

“好狠毒的算计。”苏瑶咬牙道,“若未揭穿他科举舞弊,三皇子恐已落入圈套。”慕容珏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掌心温暖传来:“有我在,绝不会让他们伤你分毫,更不会让三皇子遭此构陷。明日我便将此信呈给陛下,二皇叔的好日子,到头了。”

苏瑶靠在他肩头,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眼眶微热:“阿珏,这些日子若没有你,我真不知能否撑下来。苏玲儿的背叛、柳三变的阴毒、沈昭远的伪善……我有时甚至会怕,怕自己走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慕容珏轻拍她后背,声音沉稳如山:“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等扳倒二皇叔,我便陪你去苏家旧宅,给伯父伯母上柱香,告诉他们,冤屈终会昭雪。”

次日天明,慕容珏携密信入宫。未及午时,宫中便传出圣旨:沈昭远革去功名,贬为庶人,打入天牢严刑逼供;命三皇子与慕容珏共同彻查二皇叔党羽;十年前苏家盐铁案,即日起重审!消息传来时,苏瑶正在为一位老妇诊脉,手中银针顿了顿,一滴清泪砸在脉枕上。

她快步走到后院,那棵父亲亲手栽种的银杏树已落满黄叶。苏瑶抚着粗糙的树干,喃喃低语:“爹,娘,陛下要重审我们家的案子了。你们看到了吗?女儿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没有让苏家的清白蒙尘。”秋风卷着黄叶落在她肩头,仿佛是亲人的回应。

慕容珏悄悄站在她身后,待她转过身,便见她泪痕未干,却笑得明媚。他上前一步,伸手为她拭去颊边残泪,指尖温柔:“别哭,这只是开始。等抓住二皇叔,我便陪你一起,将苏家的冤屈昭告天下。”苏瑶扑进他怀中,泪水浸湿他胸前甲胄:“谢谢你,阿珏。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相拥的身影未散,春桃已匆匆跑来,声音带着急切:“姑娘,慕容将军,三皇子殿下的贴身侍卫来了!说有紧急要事!”苏瑶与慕容珏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凝重——沈昭远招供了,接下来,便是与二皇叔正面交锋的时刻。两人连忙整理衣衫,快步往前堂而去。

侍卫一身劲装,见二人便单膝跪地:“殿下命属下转告二位,沈昭远在狱中已招供——十年前苏家盐铁案,是二皇叔指使张承业与沈仲联手诬陷,二人不仅篡改账册,更贪污盐铁税款百万两,私通北疆叛军购买兵器。殿下请二位务必尽快找到贪污账册与通敌密函,方能将二皇叔定罪!”

“百万两税款!”苏瑶心头一震,“难怪二皇叔有财力豢养私兵。请回复殿下,我与慕容将军即刻着手追查!”侍卫起身,又补了句:“殿下还说,二皇叔近日调动京郊大营兵力,似有异动,二位行事务必小心,属下已带二十名暗卫在外接应。”

侍卫离去后,慕容珏铺开京城地图,指尖点在西郊:“二皇叔老奸巨猾,必不会将证物藏在自己府邸。沈仲当年主理盐铁漕运,其旧宅或许有线索——沈昭远入狱后,沈府上下慌乱,定来不及转移旧物。”苏瑶点头附和:“沈仲生性多疑,定会将账册密函藏在隐秘之处,我们今夜便去探一探。”

月上中天才,苏瑶与慕容珏换了夜行衣,悄然潜入西郊沈府旧宅。朱门早已斑驳,荒草没膝,唯有一间偏房亮着微光——那是看守老仆的住处。慕容珏以石子打晕老仆,二人轻车熟路摸到沈仲当年的书房。门锁早已锈蚀,慕容珏腕力一沉,便将门锁拧断。书房内积尘尺厚,书架倾倒,蛛网遍布,唯有书桌还算完好。

苏瑶点亮火折子,火光摇曳中,她仔细查看书房每一处——墙壁敲遍无暗格,书架后地面平整,桌抽屉也空空如也。“难道藏在别处?”慕容珏正欲开口,却见苏瑶蹲下身,指尖抚过书桌腿内侧——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划痕,与其他地方的积尘不同,显是常被触碰。她用力一扳桌腿,只听“咔嗒”一声,书桌底部竟翻出个暗格。

暗格中藏着个铜盒,盒身刻着沈家家徽。慕容珏打开铜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本蓝布账册与三封火漆密信。账册首页写着“盐铁税款私藏录”,里面详细记录着十年前每一笔税款的贪污数额与去向;密信则是二皇叔写给沈仲的,字里行间皆是商议私通叛军、购买兵器的内容,落款处盖着二皇叔的私印。

“找到了!”苏瑶声音抑制不住颤抖,这账册与密信,便是扳倒二皇叔的铁证,更是为苏家洗冤的关键!慕容珏将铜盒紧紧抱在怀中,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二皇叔的人恐已察觉,我们快走!”他刚将铜盒揣入怀中,便听到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二皇叔的暗卫!

“走后门!”慕容珏拉着苏瑶,转身便往书房后窗奔去。暗卫已撞开大门,高声喝喊:“拿下刺客!”慕容珏拔剑出鞘,剑光如练,挡在苏瑶身前,三两下便放倒两名暗卫。苏瑶袖中银针连发,针针命中暗卫穴位,惨叫声此起彼伏。“往东边竹林跑!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慕容珏一边厮杀,一边指引方向。

苏瑶紧随慕容珏身后,穿过荒草齐腰的庭院,眼看就要抵达东侧竹林,却见三名暗卫从竹林中冲出,手中长刀直劈而来。慕容珏侧身挡在苏瑶身前,剑挑刀、脚踢膝,动作干脆利落;苏瑶趁机绕到暗卫身后,银针点中其膝弯穴位,暗卫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接应的暗卫此时也已赶到,双方激战片刻,终将追兵击退。

回到瑶安堂时,天已微亮。慕容珏将铜盒妥善收好,苏瑶倒了两杯热茶,两人相视而笑——连日的奔波与凶险,在此刻都化作了曙光。“有了这些证据,二皇叔插翅难飞。”慕容珏浅啜热茶,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明日一早,我们便将证据呈给三皇子,让这奸贼血债血偿!”

次日清晨,三皇子拿到证据,即刻入宫面圣。皇帝见了账册与密信,气得浑身发抖,当即下旨:“传朕旨意!废黜二皇叔王位,打入天牢!命三皇子与慕容珏统领禁军,彻查其党羽!凡牵涉者,一律严惩不贷!”圣旨一下,京城震动,禁军即刻包围二皇叔府邸,往日不可一世的皇叔党羽,瞬间如丧家之犬。

张承业被抄家时,从其书房搜出与二皇叔往来的密函,当即被判斩立决;沈昭远因揭发部分罪行,免了死罪,判流三千里,发往边疆为奴;苏玲儿勾结柳三变、谋害尚书的罪行也已查实,被判终身监禁,囚于浣衣局。往日那些欺压苏家、助纣为虐之人,终是落得应有的下场。

消息传来时,苏瑶正在瑶安堂前厅义诊,排队的百姓听闻苏家冤案将昭雪,纷纷向她道贺。她望着眼前一张张淳朴的笑脸,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温暖而明亮。她忽然想起十年前苏家被抄家时,也是这样的晴天,却是满门的绝望——而如今,她终于靠着自己的双手,为家人赢回了清白。

慕容珏不知何时站在堂外,手中捏着枝刚摘的海棠花,花瓣上还带着晨露。他走到苏瑶身边,将海棠花插在她发间:“都结束了。”苏瑶抬手抚过发间海棠,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笑着摇头:“不,这不是结束,是爹爹心愿的开始——他一生行医济民,往后,我要让瑶安堂的药香,飘遍天下。”

阳光穿过海棠花瓣,在苏瑶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她知道,复仇不是终点,父亲的医术、苏家的清白,都需要以济世救人的方式传承下去。慕容珏

就在这时,太医院的院判匆匆赶来,对苏瑶道:“苏姑娘,陛下召您入宫,说有要事相商。”苏瑶和慕容珏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疑惑。不知道陛下又有什么要事找她?两人连忙整理好衣衫,跟着院判前往皇宫。

来到皇宫,皇帝正在御花园中等候。见到苏瑶和慕容珏,皇帝笑着说道:“苏爱卿,慕容爱卿,朕召你们来,是想让你们负责太医院的改革。如今太医院弊病丛生,朕希望你们能借鉴瑶安堂的经验,整顿太医院,培养更多优秀的医者。”

苏瑶心中一喜,这正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她连忙跪下道:“臣遵旨!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好好整顿太医院,为朝廷培养更多的良医。”慕容珏也跪下道:“臣愿协助苏爱卿,共同完成此事。”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朕相信你们的能力。朕已下旨,封苏爱卿为太医院院正,慕容爱卿为禁军统领,协助朕治理朝政。”苏瑶和慕容珏心中感动,连忙谢恩。

走出皇宫,苏瑶看着手中的圣旨,心中充满了感慨。从一个背负冤屈的孤女,到如今的太医院院正,她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挫折。但她始终没有放弃,靠着自己的医术和智慧,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慕容珏握住她的手:“以后,我们一起努力,让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让医者都能受到尊重。”苏瑶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知道,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对父亲最好的告慰。

回到瑶安堂,苏瑶召集了所有的伙计和医者,宣布了皇帝的旨意。众人听后,都欢呼雀跃,纷纷表示会支持苏瑶的工作。苏瑶看着眼前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心中充满了温暖。她知道,有了他们的支持,她一定能把太医院整顿好,把父亲的医术传承下去。

当晚,瑶安堂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庆祝晚宴。席间,秦风举杯对苏瑶道:“姑娘,恭喜您!十年的冤屈终于昭雪,您也得到了陛下的重用。我敬您一杯!”苏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杯酒,敬我的父亲,敬所有支持我的人,也敬我们美好的未来!”

晚宴结束后,苏瑶独自一人来到后院的银杏树下。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她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母亲,想起了那些逝去的亲人。她在心中默默道:“爹,娘,我做到了。我会带着你们的期望,好好活下去,为天下百姓造福。”

慕容珏悄悄走到她身边,从身后轻轻抱住她:“在想什么?”苏瑶转过身,靠在他怀里:“在想我们的未来。我想在瑶安堂开设医馆,招收更多的学徒,把医术传承下去。我还想编写一本医书,记录所有的疑难杂症和治疗方法,让更多的医者受益。”

慕容珏笑着说道:“好啊,我支持你。我会帮你筹集资金,建造医馆,招收学徒。等我们老了,就一起归隐山林,看着这些学徒成为优秀的医者,为天下百姓治病救人。”苏瑶抬头看着慕容珏,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知道,有慕容珏在身边,她的所有愿望都会实现。

夜色渐深,瑶安堂的灯光渐渐熄灭。但苏瑶知道,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场新的征程正在等待着她。她将带着父亲的遗愿,带着慕容珏的爱,带着所有支持她的人的期望,在行医救人的道路上,坚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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