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的夜深得像泼了墨，城西荒郊的风卷着枯草碎屑，打在破庙斑驳的墙面上，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极了冤魂的啜泣。沈惊鸿扶着萧玦的手臂，刻意踉跄了两步，指尖那层刻意抹上的青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连呼吸都带着几分虚浮的急促 —— 这是她练了半宿的 “慢心蛊深发” 模样，既要骗住暗处的眼线，又不能让身边人真的担心。
“还撑得住吗？” 萧玦的手掌隔着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她手臂的轻颤，他刻意放轻了力度，却没松开，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要是实在难受，我们先退出去，合围计划可以延后。”
沈惊鸿抬眼望他，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他眉峰紧蹙，眼底映着远处的星火，满是认真。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放心，我没事。这点‘装病’的本事，还是跟你学的。” 话里带着几分调侃，却让萧玦紧绷的肩线松了些 —— 他知道她的性子，一旦定了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可看着她苍白的脸，还是忍不住担心。
“都打起精神！” 周平压低声音对身后的禁军吩咐，手里的长刀鞘轻碰地面，发出清脆的 “嗒” 声，“暗门在西侧，进去后按之前定的路线走，左队护着百姓，右队跟我去端蛊卵坑，任何人不许擅自行动！” 禁军们齐声应诺，脚步声轻得像猫，只有甲胄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老秦拎着个布包走在最前，里面装着铁锤和几根淬了艾草汁的铁钎 —— 是他特意准备的，艾草能驱蛊，铁钎则用来探路。他蹲在暗门前，指尖抚过砖缝里的蛊灰，突然停住动作，回头低声道：“不对劲，这蛊灰是新撒的，比下午我们来的时候厚了一倍，里面还掺了碎藤草 —— 这是蚀骨教的‘警示蛊灰’，只要有人碰，里面的藤草就会动，里面的人肯定知道我们来了！”
“知道又如何？” 小虎攥着短刀，站在老秦身边，声音有些发颤，却还是梗着脖子，“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 话虽这么说，他的手却不自觉地往老秦身后缩了缩 —— 这是他第一次夜里闯邪窟，暗门里飘出的蛊臭味直往鼻子里钻，让他想起京郊那些 “活死人” 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发怵。
陈忠连忙拉住小虎，又往沈惊鸿身边凑了凑，声音带着哭腔：“小虎，别冲动！里面全是蛊虫陷阱，万一出事可怎么办？小姐，要不我们还是等天亮了再进来？夜里太黑，看不清陷阱啊！” 他的手紧紧攥着沈惊鸿的衣袖，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 自从知道沈惊鸿真的沾了慢心蛊，他就没安生过，此刻看着黑黢黢的暗门，只觉得里面藏着吃人的怪兽。
沈惊鸿拍了拍陈忠的手，又看向小虎，温声说：“小虎不怕，老秦叔和萧玦哥哥都在，我们会保护你的。不过老秦叔说得对，里面的人肯定有防备，我们得更小心。” 她转向萧玦，眼神恢复了清明，“你让两队禁军守住暗门两侧，防止里面的人突围；我和老秦、小虎进去探路，找到百姓和蛊卵坑的位置，再发信号让你们进来。”
“不行！” 萧玦立刻反对，“里面太危险，你现在的身子…… 我跟你们一起进去，周平在外面守着。” 他没给沈惊鸿反驳的机会，转身对周平吩咐：“一旦看到信号，立刻带人进来，优先救百姓，蛊卵坑用艾草火攻，别让蛊虫跑出来。”
周平刚想再说什么，却见沈惊鸿点了点头：“也好，有你在，我更放心。” 她知道萧玦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比她还固执，再说有萧玦的武功在，遇到危险也能多份保障。
老秦率先推开暗门，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呛得小虎直咳嗽。萧玦立刻掏出火折子点燃，火光瞬间照亮了眼前的通道 —— 通道不宽，只能容两人并行，墙壁上满是潮湿的青苔，还刻着密密麻麻的眼睛图腾，每个图腾的瞳孔里，都嵌着一颗黑色的蛊虫卵，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小心脚下！” 老秦突然喊了一声，用铁锤挡住小虎的脚 —— 小虎差点踩上一块颜色略浅的石板，石板边缘还留着细微的缝隙，“这是‘翻板蛊坑’，下面全是活的尸蛊，只要踩上去，石板就会翻，人掉下去就会被蛊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小虎吓得立刻收回脚，后背都渗出了冷汗：“这…… 这也太吓人了！他们怎么会设这么多陷阱？”
“蚀骨教的人最擅长用陷阱害人，” 沈惊鸿扶着墙壁，刻意喘了口气，指尖却悄悄摸过墙壁上的图腾，“这些图腾不仅是装饰，还是机关的触发点 —— 你们看，每个图腾的眼睛都是斜的，指向的方向，就是安全的路线。” 她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记载：“南疆邪窟多以图腾为引，眼斜则路通，眼正则陷发”，心里不由得庆幸，还好父亲当年留下了这些经验。
萧玦顺着沈惊鸿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图腾眼睛指向的石板颜色更深，没有缝隙。他扶着沈惊鸿，一步一步踩着深色石板往前走，声音压得很低：“你要是累了，就靠在我身上，别硬撑。”
沈惊鸿轻轻 “嗯” 了一声，靠在他手臂上，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和沉稳的心跳，心里不由得安定了些。她刻意放慢脚步，指尖的青灰蹭在墙壁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 这是给后面的人留的记号，告诉他们哪条路安全。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通道突然变宽，前方出现了三个岔路口，每个路口都挂着个黑色的布帘，布帘上画着蚀骨教的标志，还飘着淡淡的蛊香味。
“这是‘三蛊岔路’！” 老秦脸色一变，连忙拉住众人，“我在南疆听老铁匠说过，这种岔路每个路口都有不同的蛊虫陷阱，左边是‘毒雾蛊’，中间是‘噬人蛊’，右边是‘迷心蛊’，走错一条就是死路！”
小虎听得脸色发白，下意识躲到沈惊鸿身后：“那…… 那我们该走哪条？总不能三条都试吧？”
陈忠也慌了神，拉着沈惊鸿的手直发抖：“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吧？这太危险了，我们根本不知道哪条路是对的！”
沈惊鸿却没慌，她走到岔路口前，仔细闻了闻每个布帘上的香味 —— 左边的布帘香里带苦，中间的带腥，右边的带甜。她想起父亲笔记里写的：“毒雾苦，噬人腥，迷心甜，唯甜路可暂避，然需以艾草破之”。
“走右边！” 沈惊鸿肯定地说，从怀里掏出陈忠给的避蛊散，撒在众人身上，“右边是迷心蛊，避蛊散能暂时挡住蛊香，而且迷心蛊只会让人产生幻觉，不会立刻致命，我们可以趁机找到破解的办法。”
萧玦立刻点头，扶着沈惊鸿率先走进右边的岔路。刚掀开布帘，一股甜香就扑面而来，小虎立刻晃了晃脑袋，喃喃道：“好香啊…… 娘，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眼神变得迷茫，就要往里面冲。
“小虎！醒醒！” 老秦连忙拉住他，掏出艾草汁抹在他鼻子下，“这是迷心蛊的幻觉，别被它骗了！” 小虎吸了吸艾草汁的苦味，瞬间清醒过来，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好险！我刚才好像看到我娘了，还想跟她走……”
沈惊鸿也觉得头晕了些，指尖的麻意又重了，她知道是迷心蛊在起作用，连忙掏出薄荷金银花水擦了擦指尖，又深吸了口气：“大家都把艾草汁抹在鼻子下，别闻太多蛊香。前面应该就是关押百姓的地方，我们得快点，不然百姓们可能会被蛊香影响。”
又走了一会儿，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还传来微弱的啜泣声。萧玦示意众人停下，悄悄掀开布帘一角 —— 里面是个巨大的洞穴，洞穴中央挖了个大坑，里面堆满了黑色的蛊虫卵，坑边绑着十几个百姓，都被塞着嘴，眼里满是恐惧。洞穴的角落里，站着两个穿黑色斗篷的人，手里握着弯刀，正盯着百姓们，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太好了！找到百姓了！” 小虎兴奋地低呼，就要冲进去，却被萧玦拉住。
“别冲动，” 萧玦的声音很轻，“里面的人手里有刀，我们得先解决他们，再救百姓，不然会伤到百姓。” 他转向老秦，“你有办法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们吗？”
老秦点了点头，从布包里掏出根铁钎，又摸出个火折子：“我把铁钎淬上艾草火，扔到他们身边，艾草火能驱蛊，还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趁机冲上去制服他们。”
沈惊鸿补充道：“我数三声，老秦叔就扔火钎，萧玦你负责左边的人，我负责右边的 —— 别杀他们，留活口，我们还要问皇陵秘室的事。”
“好！” 萧玦应下，握紧了腰间的剑。
“一、二、三！” 沈惊鸿话音刚落，老秦就将淬了艾草火的铁钎扔了出去，火钎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两个斗篷人身边，“呼” 的一声，艾草火燃了起来，发出刺鼻的气味。
“什么人？！” 斗篷人立刻转身，手里的弯刀就要劈过来。萧玦率先冲上去，剑鞘一挡，就挡住了左边人的弯刀，右手一伸，就扣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拧，弯刀 “当啷” 掉在地上。
沈惊鸿也冲了上去，她刻意装作虚弱，脚步踉跄，右边的斗篷人以为她好欺负，举刀就砍。沈惊鸿却突然弯腰，躲过弯刀，右手一伸，抓住他的斗篷，用力一扯，将他绊倒在地，还没等他爬起来，就用刀鞘抵住了他的脖子。
“别动！再动就杀了你！” 沈惊鸿的声音冷得像冰，此刻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模样，眼里满是凌厉。
斗篷人吓得不敢动，只能趴在地上发抖。小虎和老秦立刻冲过去，解开百姓们的绳子，掏出嘴里的布条。百姓们看到他们，都激动得哭了起来，一个老婆婆拉着沈惊鸿的手，哽咽道：“姑娘，你们可算来了！那些人说要把我们喂蛊虫，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家人了……”
沈惊鸿温声安慰道：“婆婆别怕，我们是昭镜司的人，是来救你们的，现在安全了。” 她刚想让小虎把百姓们带出去，却突然听到洞穴深处传来 “咔嗒” 一声轻响，紧接着，整个洞穴都开始晃动，头顶的石头不断往下掉。
“不好！是机关！他们触发了毁窟机关！” 老秦大喊，连忙护住身边的百姓，“我们得赶紧出去，不然这里会塌的！”
萧玦立刻拉住沈惊鸿，又对众人喊道：“大家跟我来，按原路返回！快！” 众人连忙跟着萧玦往回跑，洞穴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头顶的石头砸在地上，发出 “轰隆” 的巨响，蛊卵坑里的蛊虫卵被震得滚了一地，有的还裂开了，里面的小蛊虫爬了出来，吓得百姓们尖叫着往前跑。
沈惊鸿扶着一个受伤的小姑娘，刻意放慢脚步，却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萧玦立刻回头，将她扶起来，又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别管别的，先出去！”
“等等！” 沈惊鸿突然指向洞穴深处，“那里有个暗门！刚才晃动的时候，我看到那里有光！说不定是另一条出路，原路可能已经塌了！”
萧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洞穴深处有个暗门，正透着微弱的光。他立刻改变方向，带着众人往暗门跑：“大家快跟上，别掉队！”
就在众人冲进暗门的瞬间，身后传来 “轰隆” 一声巨响，整个洞穴塌了下来，扬起的灰尘呛得众人直咳嗽。沈惊鸿靠在萧玦怀里，喘着粗气，指尖的青灰被汗水冲掉了些，露出原本的肤色。她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暗道，心里知道，这才是蚀骨教真正的邪窟入口，而更大的危险，还在前面等着他们。
萧玦掏出火折子，照亮了暗道，对众人说：“大家先歇口气，我们检查一下有没有人受伤，然后再继续往前走。” 他看向沈惊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才松了口气：“还好吗？刚才有没有伤到？”
沈惊鸿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没事，倒是你，刚才抱着小姑娘跑的时候，差点被石头砸到。” 她的笑容在火光下格外明亮，让萧玦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些。
老秦检查完百姓的情况，走过来说：“大家都只是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只是这暗道里的蛊臭味更重了，前面肯定还有更多陷阱，我们得更小心。”
小虎也恢复了力气，攥着短刀说：“我不怕！有小姐和萧玦哥哥在，我们一定能闯过去！”
沈惊鸿看着眼前的众人，心里满是温暖 —— 有他们在，再危险的邪窟，再难破的机关，她都有信心闯过去。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休息好了，我们就继续往前走。不管前面有什么陷阱，我们都一起面对。”
众人齐声应诺，跟着沈惊鸿和萧玦，走进了暗道深处。火光在暗道里摇曳，映着他们的身影，虽然疲惫，却满是坚定。一场关于 “破阵与决战” 的较量，即将在暗道尽头的祭坛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