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力克的剑很快,力很猛,却像柄没有鞘的刀。
每一次挥砍都毫无保留地消耗自身的能量。
尤其是左肩的旧伤,会随着持续发力而愈发严重,刚才那一撞,可能已是强撑。
而他的水法与斧法,恰好能以柔克刚,用连绵不绝的攻势拖垮这柄看似无坚不摧的利刃。
午后的阳光穿过穹顶的破洞,在两人之间投下道笔直的光带,沙粒在光带中飞舞,清晰可见。
凌尘缓缓站直身体,木斧在沙地上划出半圈,留下一道湿润的弧线,水汽再次萦绕在指尖。
这一次,带着更沉凝的杀意,连空气都仿佛被冻得微微发颤。
石墙上的裂痕还在渗着细沙,簌簌落在凌尘的肩头。
他猛地从石壁上弹身而起,玄色衣袍下摆扫过地面的水洼,带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光,如星子般洒落。
左手握紧木斧,指腹摩挲着斧柄上的纹路。
斧刃的冰纹在灵力催动下重新弥合,冰色更浓,泛着足以割裂空气的寒芒,偶尔有冰棱从斧刃边缘凸起,又迅速被灵力抚平。
亚力克的巨剑还钉在沙地里,剑脊的猩红能量像呼吸般起伏,每一次膨胀都让周围的沙粒微微发烫。
他看着凌尘肩头微微起伏的弧度,听着对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突然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
右手猛地抽出剑,剑刃拔地时带起半人高的沙浪,就在沙浪遮人视线的瞬间,数道赤色剑气已抢先射向对手。
——这是他藏在蛮力下的巧劲,借着拔剑的惯性将体内能量凝成剑气。
角度刁钻得贴着地面与穹顶,让人防不胜防。
凌尘的脚步在沙地上画出个诡异的弧线,左脚尖点地,右脚向后滑出三尺,身体如柳枝般弯折。
他没有硬接,而是旋身避开剑气的锋芒。
同时右手往地面一按,掌心的灵力顺着沙粒蔓延开来。
那些被剑气劈开的沙粒突然凝结成冰,化作六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冰锥,顺着剑气来的轨迹反弹回去。
冰锥表面泛着寒光,速度竟比剑气更快,带着尖锐的破空声。
“有点意思。”
亚力克挑眉,右臂横扫,巨剑如风车般转动,将冰锥劈得粉碎。
碎冰溅在他的面颊上,却被体表的热浪瞬间蒸发。
可就在碎冰飞溅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凌尘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欺近。
木斧带着层流动的水膜,水膜下冰纹隐现,直取他握剑的右手腕。
——那是他挥剑时力量传导的节点,也是每次发力后短暂的空当,寻常人根本无法捕捉。
这一次,亚力克没能完全避开。
斧刃擦过他的手腕,水膜瞬间炸开,寒气顺着皮肤钻进经脉,像无数根细针在血管里游走,让他握剑的指节骤然一麻,力道泄了大半。
巨剑的轨迹因此偏了半寸,恰好让过凌尘的要害,却被对方抓住机会。
木斧顺着剑脊滑上,斧刃的冰棱狠狠凿在剑镡处,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震耳的脆响中,亚力克只觉一股阴柔却绵长的力道涌来。
那力道如水流般顺着剑脊蔓延,竟让他握剑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半分。
他心头一凛,左肩的旧伤在这瞬间突然刺痛,像是有刀片在刮擦骨膜,动作因此迟滞了刹那。
——就是这刹那的破绽,被凌尘牢牢攥住。
凌尘的身形如水流般缠上,木斧不再硬拼。
而是借着水法的柔劲,不断在巨剑的缝隙中游走。
斧刃时而化作冰刃,在剑身上留下道道白痕,白痕处瞬间凝结薄冰,阻碍剑刃的转动;
时而裹着水汽,顺着剑刃滑向亚力克的手腕。
冰冷的水汽让他的腕关节僵硬,逼得他不得不频繁变招,每次变招都要多耗一分力气。
亚力克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习惯了以力压人,却没料到凌尘的打法如此难缠。
——那木斧在他手里,既像开山裂石的重器,能硬接他的劈砍;
又像穿缝而过的细针,专挑他的破绽下手,刚柔之间转换得毫无滞涩。
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总能精准地预判他的发力点。
每次劈砍都像撞在棉花上。
那股阴柔的力道顺着剑脊反震回来,不断撕扯着他左肩的旧伤,疼痛越来越剧烈。
“铛!铛!铛!”连续的碰撞声在角斗场里回荡,节奏却渐渐被凌尘掌控。
他的步法越来越快,沙地上的水渍随着他的脚步不断蔓延,形成片薄薄的水层。
每当亚力克的靴底踏上去,脚下便会泛起层薄冰。
冰面光滑如镜,让他的重心不由自主地晃动。
每一次调整重心,都要浪费片刻时间。
亚力克的巨剑突然慢了下来。
左肩的疼痛已从刺痛变成灼烧般的钝痛。
每一次挥剑,都像有无数根针在刺着骨缝。
手臂肌肉开始发酸,剑刃上的猩红能量也黯淡了些许。
他看着凌尘眼中越来越亮的光,突然意识到。
——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看似温和的水法拖入了对方的节奏,像一头被藤蔓缠住的猛兽,空有蛮力却难以施展。
凌尘的木斧突然收势,斧刃拄在地上,斧尖插入沙面半寸。
水汽在他周身蒸腾成雾,将他的身影笼罩其中,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他看着亚力克微微颤抖的左肩,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的剑,慢了。”
亚力克猛地抬头,猩红的瞳孔里翻涌着怒意,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
他握紧巨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的青筋暴起如蚯蚓,剑脊的猩红能量比之前黯淡了些许。
——第二轮交锋,他不仅没能压制对手。
反而被对方借着水法的特性,硬生生磨去了三成力道,左肩的旧伤更是隐隐有崩裂之势。
午后的风穿过穹顶的破洞,卷起场中的水汽与沙尘,在两人之间形成道模糊的屏障。
凌尘的木斧上,水流正顺着斧刃缓缓滴落,在沙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倒映着亚力克愈发凝重的脸,也映出天际线那抹渐渐蔓延的暗红。
这场较量,才刚刚进入真正的拉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