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星沉浸在书海之中,暂时忘却了身处何地。
她仔细地将书籍分类,拂去灰尘,检查是否有破损,动作轻柔而专注。
这些珍贵的医籍对她而言,如同甘霖,暂时滋润了她干涸焦虑的心田。
时间在静谧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那扇沉重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沈怜星正踮着脚尖,试图将一本厚重的《千金翼方》放回书架顶层,并未立刻察觉。宫寒渊走了进来。
他今日似乎回来得格外早,身上还穿着那身象征权势的玄色蟒袍,只是未戴官帽,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凛冽杀气,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但那通身的冷峻气质却丝毫未减。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书架前,纤细的身影。
她正努力伸着手臂,宽大的素色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如玉、却隐约可见些许细小针痕的手腕。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的窗棂,恰好洒在她仰起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长睫微颤,神情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与手中的书籍。
他的脚步停在门内阴影处,没有立刻出声,也没有上前。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深邃的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在她身上。
他似乎很喜欢看她这种专注于某事、暂时忘却了恐惧与他的存在的模样。
比起她在他面前那副惊惧、隐忍、或麻木的神情,此刻的她,更像他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带着生气的影子。
沈怜星终于将书塞回了正确的位置,轻轻松了口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臂。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门口那道不知站立了多久的玄色身影!
“!”
她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转过身,心脏骤然收缩,几乎要跳出喉咙。
手中的一块用来垫脚的木凳差点脱手掉落。
“督……督公!”
她慌忙低下头,屈膝行礼,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与一丝被窥视的羞窘。
他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
宫寒渊缓缓从阴影中踱出,步履无声。
他没有回应她的行礼,目光扫过她刚刚整理过的、变得井然有序的书架,最后落在地面上那块小小的木凳上。
“这些书,杂家平日也会翻看。”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沈怜星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他这是在解释?还是警告她不要动不该动的东西?
“民女……只是按吩咐整理,并未翻阅内容。”
她连忙解释道,生怕引起误会。
宫寒渊不置可否,走到书案后坐下,随手拿起一份尚未批阅的奏报,目光却并未立刻落在上面,反而再次抬起,看向依旧僵立在书架前、不知所措的沈怜星。
“继续。”他吐出两个字,便低下头,开始处理公务,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负责整理书籍的下人。
沈怜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让她继续整理。
她暗暗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忽略那如芒在背的视线,重新拿起下一本书,动作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自然流畅。
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和她尽量放轻的、整理书籍的窸窣声。
一种无声的、诡异的静谧弥漫开来。
宫寒渊坐在书案后,看似专注于公务,但那深邃眼眸的余光,却始终未曾真正离开过那个在书架间默默忙碌的纤细身影。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看着她因够不到高处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偶尔因发现一本感兴趣的书而眼眸微亮又迅速掩饰下去的神态……
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隐晦的平静感,在这冰冷的书房内悄然滋生。
而沈怜星,则在他的目光笼罩下,如同被置于文火之上,慢慢煎熬。
她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共处一室,背后是否隐藏着更大的风暴。
她只能低着头,机械地重复着整理的动作,心中那根弦,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