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废墟的尘埃，吹拂在脸上，带来一丝刺痛的自由。身后体育馆的喧嚣和警报声逐渐模糊，最终被死寂的黑暗吞噬。只有远处天际线偶尔腾起的、不知缘由的暗红色火光，证明着这个世界尚未彻底死去。
李信拉着苏沫，在断壁残垣间快速穿行。他没有选择开阔地带，而是紧贴着建筑的阴影，如同两只受惊后逃离巢穴的幼兽，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苏沫的小手冰冷而柔软，紧紧抓着李信粗糙的手指，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她跑得气喘吁吁，小脸煞白，但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却始终睁得大大的，努力跟上李信的步伐，没有抱怨，也没有哭泣。
左臂那灼热的悸动，在离开体育馆后，并未平息，反而因为苏沫的靠近而持续着，如同一个恒定的低烧，提醒着李信身边这个女孩的非同寻常。
他们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夜晚的废墟，比白天危险十倍。
李信凭借着记忆和对危险的直觉，朝着城市更深处、建筑更加密集复杂的区域移动。那里虽然可能潜伏着更多的怪物，但同样也意味着更多的藏身之处和复杂的地形，更容易摆脱可能的追踪。
一个小时后，他们潜入了一栋半塌的写字楼。大楼入口被坍塌的混凝土块封死大半，李信清理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带着苏沫钻了进去。
内部一片狼藉，散落着文件和破碎的办公设备。空气浑浊，弥漫着灰尘和霉菌的味道。李信选择了一个位于三楼、视野相对较好、且有两个出口的会议室作为暂时的藏身点。
他用倒塌的办公桌和文件柜堵住了主要入口，只留下一个隐蔽的撤退通道，然后才松了口气，靠着墙壁滑坐在地。
连续的奔逃和战斗，让他的体力几乎耗尽，左臂的旧伤也隐隐作痛。
苏沫也瘫坐在他旁边，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只有两人粗重未平的喘息声。
过了一会儿，李信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才开口，声音沙哑：“你之前说，怪物不喜欢靠近你，但有时候又会跟着你。具体是怎么回事？”
苏沫抬起头，凌乱的发丝下，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依旧残留着恐惧，但多了一丝努力回忆的专注。
“我……我也不知道。”她小声说道，“就是……有时候，我待在一个地方，周围的怪物……好像会绕开走。但有时候，特别是晚上，又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我，想过来……”
她的话语依旧破碎，但李信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她的能力似乎并不稳定，而且可能伴随着某种“吸引”效应。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收割者”会拿着那种仪器出现在垃圾场，它们很可能就是被苏沫身上散发的某种特殊波动吸引来的！
“看着你的东西，是什么样子？”李信追问。
苏沫用力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更深的恐惧：“看不清……很黑……很可怕……感觉……很饿……”
很饿？李信皱起眉头。是某种特殊的变异体？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想起普罗米修斯提到的“源心”和“牧羊人”。苏沫的特殊性，是否也与这场所谓的“净化”有关？她是“杂草”？还是“工具”？亦或是……像自己一样的“钥匙”？
疑问越来越多。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惊恐，却又蕴含着未知力量的女孩，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除了利用之外的情绪——一种同病相怜的复杂感觉。他们都是这场巨大阴谋中的异类，是被追猎的对象。
“休息吧。”李信没有再问，从背包里（之前兑换的物资还剩下一些）拿出一块高能量口粮和半瓶水，递给苏沫，“吃点东西。”
苏沫看着食物和水，眼睛亮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哥哥。”
哥哥？李信愣了一下。这个称呼对他而言，陌生而遥远。他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那片永恒的黑暗。
苏沫小口小口地吃着坚硬的口粮，喝了一点水，然后抱着膝盖，靠在墙边，似乎累极了，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细微的呼吸声，睡着了。
李信却没有睡意。他警惕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同时感受着左臂那持续的灼热感。
这感觉……似乎在指引着什么？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感应那灼热的源头。
模糊的，断续的，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又仿佛近在咫尺……有一个方向，那灼热感似乎更加强烈一些。
东南方向。
和他之前要去的研究所，以及老瘸子任务中提到的“源心”可能存在的区域，大致吻合！
难道苏沫的存在，就像一个人形指南针，能指引他找到“源心”？
这个发现让李信的心跳微微加速。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活捉“收割者”的任务似乎就不再是必须的了。他完全可以根据苏沫的感应，自己去寻找！
但风险同样巨大。谁也不知道“源心”附近会有什么样的危险。而且，苏沫的感应似乎并不稳定。
他需要更详细的计划，也需要尽快恢复状态。
他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苏沫，那张稚嫩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他沉默地拿出剩下的外伤药，给自己的伤口换药。
无论如何，他现在多了一个“同伴”，也多了一条可能的线索。
前路依旧迷茫，但至少，不再是绝对的黑暗。
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开始调息。左臂的灼热感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虽然微弱，却坚定地指向某个未知的远方。
而在那片远方的黑暗中，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因为苏沫的出现和李信的靠近，而缓缓睁开了“眼睛”。
狩猎与反狩猎，追寻与逃避……在这片末日废墟上，新的篇章，悄然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