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潮如泼墨,瞬间淹没了狭窄的洞道!腥风扑面,无数细足刮擦岩石的窸窣声汇聚成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之音!
阿张瞳孔骤缩,柴刀在身前舞成一团灰蒙蒙的光,噼啪作响,不断有毒虫被斩断、拍飞,汁液溅落,散发出刺鼻的腥臭。然而虫豸无穷无尽,前仆后继,瞬间便爬满了他的裤脚,锋利毒螯试图刺穿粗布!
凡躯脆弱,一旦被咬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且战且退,脚下湿滑,后背猛地撞上冰冷石壁,已退无可退!几只拳头大小的花斑毒蛛顺着岩壁飞快爬下,直扑他面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怀中那枚玉石碎片再次自行震颤!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的冰凉之意透衣而出,表面幽光微闪,虽不强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本质的威慑!
汹涌扑来的虫潮竟为之一滞!尤其是那几只最近的毒蛛,如同撞上一堵无形之墙,动作骤然变得迟缓僵硬,复眼中闪烁着本能的畏惧!
高台上的邪巫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吼,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普通的闯入者竟有能克制他虫蛊的异物!
就是现在!
阿张战斗本能爆发,毫不犹豫,左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掏出碎片,看准那只最硕大、獠牙毕露正扑向自己咽喉的毒蛛,狠狠将碎片按了上去!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那毒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萎缩、干瘪,周身缭绕的淡淡黑气竟被碎片瞬间抽吸殆尽!眨眼间便化为了一小团焦黑的残骸!
碎片表面幽光一闪而逝,仿佛饱餐一顿,传来的冰凉触感中竟带上了一丝极微弱的……满足?
邪巫见状,勃然大怒,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尖啸!他周身黑气暴涨,干瘦的手爪猛地向前一抓,那浓稠的黑气离体而出,化作一只狰狞的鬼爪,撕裂空气,带着刺骨的阴寒与怨毒,直抓阿张心口!
这一击,远超凡人武力所能抵挡!
阿张瞳孔中那鬼爪急速放大,死亡气息扑面而来!他避无可避,格挡不能!
电光石火间,他脑中一片空茫,唯有求生本能驱动!他猛地向侧前方狼狈扑倒,并非躲避鬼爪,而是扑向那邪巫所在高台的下方——那里正是洞顶几根异常纤细、摇摇欲坠的石钟乳下方!
同时,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柄锈蚀的柴刀狠狠掷向那几根脆弱的石钟乳根部!
“呜——!”鬼爪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带起的阴风刺得他脊背生疼,重重抓在他方才依靠的石壁上,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焦黑爪印,碎石四溅!
“啪嚓!”
几乎同时,柴刀也精准地砸中了目标!一根最细的石钟乳应声而断,带动着周围几根也发出不堪重负的裂响!
“轰隆——!”
霎时间,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如同被惊动的蜂群,噼里啪啦地向下砸落!烟尘弥漫,碎石乱飞,瞬间砸死了大片毒虫,更暂时阻隔了邪巫的视线与攻击路线!
“嗷!!!”邪巫的怒吼被落石声淹没。
阿张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成果,在掷出柴刀的瞬间,已借着前扑之势连滚带爬地向着来路亡命奔逃!他将那枚再次立功的玉石碎片死死攥在掌心,感受着那点冰凉带来的微弱心安,爆发出这具伤躯全部的潜力!
身后,是邪巫暴跳如雷的嘶吼、毒虫被砸死的噗嗤声、以及更多窸窸窣窣的虫潮涌动之声,正迅速冲破落石的阻碍,紧追而来!
黑暗的洞道中,他跌跌撞撞,凭借来时的记忆和过人的方向感拼命狂奔。胸口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喉咙里满是血腥味,旧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不敢有片刻停留!
终于,前方隐约透来一丝微光——洞口到了!
他猛地冲出洞口,贪婪地吸了一口洞外冰冷的空气,却不敢丝毫减速,一头扎进密林之中,向着营地方向拼命跑去!
直到冲出很远,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和嘶吼声才渐渐远去,最终被林海的波涛声吞没。
他靠在一棵大树后,剧烈喘息,浑身冷汗淋漓,泥土与虫血沾满衣衫,狼狈不堪。左肩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带来阵阵眩晕。
回头望向那黑暗的洞口方向,心有余悸。
那邪巫……绝非普通土着!其手段诡异狠毒,竟能驾驭虫潮、炼化邪毒,周身黑气与林家埠邪祟同源,却更为凝练可控!
这东宁之地,果然暗藏妖邪!其与土着部落勾结,袭击官军,目的绝不简单!
必须尽快将此事告知营地守将!
然而,他只是一个最低等的辅兵,人微言轻,且深夜私自离营、擅闯禁地,一旦被发现,首先遭殃的就是自己。如何才能取信于人?
他握紧手中碎片,眉头紧锁。
方才碎片吞噬那毒蛛黑气的一幕,再次浮现脑海。这碎片……似乎能克制那种邪力?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他空茫却锐利的思绪中,逐渐成形。
或许,他需要带回去一件……“证据”。
他休息片刻,略作包扎,辨明方向,再次悄无声息地向着营地潜去。
而在他身后那幽深的山洞内,邪巫望着满地狼藉和逃远的猎物,发出愤怒的低吼。他走到那潭边,看着其中翻滚的黑水,水中隐约映出一双更加冰冷、充满杀意的眼眸。
“碍事的老鼠……必须清除……”
他喃喃自语,从怀中取出一个骨哨,放入口中,吹出了一段无声却极其诡异的旋律。
旋律融入夜风,飘向山林深处。
远处,几个正在林中狩猎的“大肚社”土着勇士,身形猛地一顿,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黑气,随即变得冰冷麻木,如同收到了无声的指令,悄无声息地改变方向,向着北港营地合围而去。
杀机,并未随着阿张的逃离而结束,反而如同张开的网,悄然撒向了整个北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