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紫藤又开时
春末的风带着暖意,城东别墅的紫藤架又缀满了花苞。苏清沅蹲在架下翻土,打算种几株薄荷,薄砚舟拿着剪刀站在旁边修枝,偶尔有细碎的紫藤花瓣落在他发间,他也没察觉,只盯着她沾了泥土的指尖笑:“慢点儿,别蹭到衣服上。”
“知道啦。”苏清沅头也不抬,手里的小铲子戳了戳土,“上周陈奶奶说薄荷驱蚊,种几盆放窗边正好。”
薄砚舟放下剪刀,蹲到她身边帮着扶苗,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没动,就着这姿势看刚埋好的薄荷苗在风里晃了晃。院门外忽然传来秦峰的声音,带着点急:“薄总,苏小姐,老宅那边打电话,说石榴树好像病了,叶子掉了大半。”
苏清沅愣了下,那棵石榴树是母亲栽的,陪了她快二十年。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我去看看。”
薄砚舟跟着起身,顺手拿过她手里的小铲子:“我让园艺师傅先过去,咱们现在就去。”
到老宅时,园艺师傅正蹲在石榴树下检查,见他们来,直起身说:“是根须有点腐了,不算严重,修剪下再换些土,好好养着还能活。”
苏清沅松了口气,蹲在树边摸了摸干枯的叶子,心里有点发酸。薄砚舟站在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担心,师傅说能救活。”
“嗯。”苏清沅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在书房找到的木匣子,我还没仔细看,里面好像还有本相册。”
两人去了书房,木匣子还放在桌上,苏清沅翻出底层的相册,封面是暗红色的皮,边角都磨白了。翻开第一页,是张黑白照片,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并肩站着,一个是母亲,另一个眉眼温柔,竟和薄砚舟的母亲有几分像。
“这是……”苏清沅惊讶地抬头。
薄砚舟凑过来看,指尖点了点照片下的小字——“阿芷与曼云,民国二十六年春”。阿芷是他外婆的名字,曼云正是苏清沅的外婆。
“原来她们小时候就认识。”苏清沅翻着后面的照片,有外婆们年轻时在紫藤架下看书的,有抱着襁褓里的母亲和薄砚舟母亲的,一张张泛黄的照片,串起了两家人跨越三代的缘分。
翻到最后一页,夹着张纸条,是外婆的字迹:“曼云说,等孩子们长大了,还让他们在紫藤架下照相,像我们当年一样。”
苏清沅捏着纸条,眼眶有点热。薄砚舟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等石榴树活了,秋天咱们来摘石榴,再把这相册带来,跟老照片合个影。”
“好。”苏清沅转身靠在他怀里,笑了,“还要叫上陈奶奶和你妈,人多热闹。”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常来老宅照看石榴树。薄砚舟学着师傅教的法子,每周来松土浇水,苏清沅就坐在书房翻那本相册,有时薄砚舟忙完了,就凑过来听她讲照片里的故事,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转眼到了夏天,石榴树真的抽出了新叶,嫩生生的绿在枝头晃。苏清沅拿着手机拍照片,要发给陈奶奶和薄砚舟的母亲看,薄砚舟站在树旁,忽然说:“下周末,去拍张全家福吧。”
“全家福?”苏清沅愣了下。
“嗯。”薄砚舟走过来,拿过她手里的手机,点开相册里那张修过的紫藤花旧照,“把我妈、陈奶奶都接来,在院子里拍张照,也算圆了外婆们的愿。”
苏清沅心里一暖,用力点头:“好啊。”
周末那天,陈奶奶和薄砚舟的母亲早早就来了。陈奶奶带来了刚蒸的槐花糕,薄砚舟的母亲则拎着个布包,里面是给两人织的毛衣,浅灰色的是给薄砚舟的,米白色的给苏清沅,针脚细密得很。
沈砚书也被拉来了,他抱着相机站在紫藤架下,撇着嘴笑:“合着我就是个拍照的工具人?”
“不然你以为。”薄砚舟递给他瓶水,语气里带着笑,“拍不好不给你酒喝。”
苏清沅拉着陈奶奶和薄砚舟的母亲站在紫藤架下,薄砚舟站在她身边,沈砚书举着相机喊“看这边”,她转头看薄砚舟,他正好也在看她,眼里的笑意软得像架上的紫藤花。
“咔嚓”一声,快门按下,把这瞬间的暖定格下来。
拍完照,几人坐在院子里吃槐花糕,沈砚书翻着相机里的照片,忽然说:“哎,你们看这张,跟当年那张旧照多像。”
照片里,苏清沅笑着仰头看薄砚舟,薄砚舟低头看她,阳光落在两人发间,紫藤花落在肩头,和那张修过的旧照比起来,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相濡以沫的温软。
薄砚舟的母亲拿过相机,看着照片笑:“真好,比我们那时候还好看。”
陈奶奶也凑过来看,拍了拍苏清沅的手:“你外婆要是在,见了准高兴。”
苏清沅心里软乎乎的,转头看薄砚舟,他正给她剥橘子,指尖沾了点橘汁,见她看过来,把橘子递到她嘴边:“发什么呆?”
“没什么。”苏清沅咬了口橘子,甜津津的,“就是觉得,现在真好。”
是啊,现在真好。有外婆们盼了一辈子的合照,有长辈们的笑,有身边人的温度,有这满院的紫藤香,还有往后无数个能一起看花开、摘石榴、吃槐花糕的日子。
傍晚送长辈们走时,薄砚舟的母亲拉着两人的手,轻声说:“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回去的路上,苏清沅靠在薄砚舟肩上,看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天。薄砚舟忽然说:“明年春天,我们去邻市的疗养院看看我妈吧,那边有片很大的紫藤花架。”
“好啊。”苏清沅点头,“再带陈奶奶一起去,让她也看看。”
车子驶回别墅,院子里的薄荷已经长密了,风吹过,带着淡淡的香。薄砚舟停好车,没立刻下车,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递到苏清沅面前。
“这是什么?”苏清沅打开盒子,里面是枚银戒指,上面刻着两朵小小的紫藤花,花瓣上还沾着点细碎的纹路,像极了当年她举着的那束。
“找师傅打的。”薄砚舟拿过戒指,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大小正好,“当年没敢送你东西,现在补上。”
苏清沅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又看他眼里的光,忽然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晚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紫藤花的香,也带着薄荷的清,温柔得像他们走过的这些年。
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心动魄的转折,只有这些藏在岁月里的惦念,落在寻常日子里的暖。像这枚戒指上的紫藤花,像那棵重活的石榴树,像每一次并肩看夕阳的瞬间,平淡,却安稳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