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流沙魅影
“他手里的金龟,恐怕是假的。”柳长卿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沙漠之狐诡计多端,绝不会轻易暴露真迹。这次英雄大会,更像是一场鸿门宴。”
苏慕遮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放出消息,引江湖人去西域,借机一网打尽?”
“很有可能。”柳长卿点头,“近年来流沙教一直在扩张势力,觊觎中原武林已久。这次借着金龟的由头,正好可以试探各方反应,甚至借机除掉一些心腹大患。”
沈砚之皱眉:“那我们还要去吗?”
“自然要去。”苏慕遮看向他,眼神坚定,“就算金龟是假的,也一定能从流沙教那里找到线索。而且,我怀疑真正的金龟,说不定就在西域。”
柳长卿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摊在桌上:“这是西域的地形图,流沙教的总坛在鸣沙山深处,那里地势险恶,遍布流沙陷阱,寻常人根本进不去。你们若是要去,一定要多加小心。”
他又拿出一个小巧的银哨:“这是‘穿云哨’,若是遇到危险,可以吹响它,我在西域的朋友或许能帮上忙。”
苏慕遮接过地图和银哨,郑重道:“多谢柳先生。”
“不必客气。”柳长卿笑了笑,“对了,还有件事。我查到,断魂谷和白莲教最近也在调集人手,似乎也要去西域。你们路上恐怕会遇到麻烦。”
沈砚之心中一凛,没想到这两派竟如此执着。
三人又聊了些西域的风土人情和武林势力分布,直到傍晚,苏慕遮和沈砚之才起身告辞。
离开听雨轩,两人找了家客栈住下。晚饭时,沈砚之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忽然问道:“苏大侠,你说水云庄的宝藏里,真的有传国玉玺吗?”
苏慕遮放下筷子,沉吟道:“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里面一定藏着足以震动江湖的秘密,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觊觎。”
“会是关于灭门案的真相吗?”
“或许吧。”苏慕遮看着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砚之握紧了手中的铜鱼:“我在想,如果宝藏里真的有能证明水云庄清白的东西,就算再危险,我也要拿到。”
苏慕遮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好,我陪你。”
***第二天一早,两人买了两匹快马,踏上前往西域的路。
从江南到西域,路途遥远,两人晓行夜宿,非止一日。这日,他们来到一座名为“黑石关”的小镇,这里是进入西域的最后一道关卡,过了黑石关,再往西就是茫茫戈壁。
小镇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的房屋都是用黑石砌成的,透着一股粗犷的气息。两人找了家客栈住下,打算休息一日,补充些水和干粮再出发。
傍晚时分,沈砚之正在房间里修炼流云心法,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他走到窗边一看,只见十几个穿着羊皮袄的汉子正围着一个青衣女子,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正对着女子拉拉扯扯。
“小娘子,跟我们去喝杯酒,哥哥们保证让你快活!”络腮胡大汉满脸淫笑,手往女子脸上摸去。
女子约莫二十出头,容貌清丽,腰间佩着一把短剑,此刻正满脸怒容地挣扎:“放开我!我乃‘峨眉派’弟子林月如,你们敢放肆!”
“峨眉派?”络腮胡大汉嗤笑一声,“到了黑石关,就算是武当的道士来了,也得听老子的!给我带走!”
几个汉子立刻上前,就要将林月如拖走。
沈砚之眉头一皱,正想下去帮忙,就见一道青影闪过,苏慕遮已经出现在楼下。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未免太过分了吧?”苏慕遮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络腮胡大汉转头一看,见是个文弱书生打扮的人,顿时火了:“哪儿来的臭小子,敢管你爷爷的闲事?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黑石关的‘镇关西’!”
苏慕遮没理他,只是对林月如道:“姑娘没事吧?”
林月如挣脱汉子的手,退到苏慕遮身后,感激道:“多谢公子相救。”
“小子,你找死!”镇关西怒吼一声,挥拳就向苏慕遮打去。
苏慕遮侧身避开,指尖在他手腕上轻轻一点。镇关西只觉手腕一麻,拳头再也挥不出去,疼得嗷嗷直叫。
其余汉子见状,纷纷拔出腰间的弯刀,围了上来。
“点子扎手,并肩子上!”
苏慕遮将林月如护在身后,身形一晃,如同闲庭信步般在刀光中穿梭。他没拔剑,只是赤手空拳,每一次出手,都能准确地击中对方的穴位,不过片刻功夫,十几个汉子就都躺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镇关西看得目瞪口呆,他在黑石关横行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角色。
“你……你到底是谁?”他颤声问道。
“青衫剑,苏慕遮。”
“青衫剑苏慕遮?!”镇关西脸色瞬间惨白,他虽然在边陲小镇,但也听过苏慕遮的大名,“是……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苏大侠,求苏大侠饶命!”
苏慕遮淡淡道:“以后不准再为非作歹,滚吧。”
镇关西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带着手下跑了。
客栈里的客人纷纷围上来,对着苏慕遮拱手称赞。
林月如走上前,对着苏慕遮盈盈一拜:“多谢苏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林月如感激不尽。”
“林姑娘不必多礼。”苏慕遮扶起她,“不知林姑娘为何会独自一人来到黑石关?”
林月如眼圈一红:“我奉师父之命,前往西域寻找一位师叔,没想到刚到黑石关就遇到了这群恶人。”
“寻找师叔?”苏慕遮有些好奇,“不知令师叔是何人?”
“家师叔法号静玄。”林月如道,“三年前,师叔奉命前往西域追查一件事,从此杳无音信。师父担心她出事,就让我来看看。”
苏慕遮和沈砚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峨眉派的静玄师太,在江湖上也算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怎么会在西域失踪?
“令师叔追查的是什么事?”苏慕遮问道。
林月如摇了摇头:“师父没说,只说与一件宝物有关。对了,听苏大侠的意思,也是要去西域?”
“正是。”苏慕遮点头,“我们要去流沙教参加英雄大会。”
“流沙教?”林月如脸色微变,“我听说流沙教的人行事诡秘,心狠手辣,苏大侠可要小心。”
“多谢提醒。”苏慕遮笑了笑,“既然都是去西域,不如我们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林月如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那太好了!有苏大侠同行,小女子就放心多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结伴离开了黑石关,踏入了茫茫戈壁。
戈壁滩上黄沙漫天,烈日炎炎,与江南的温婉湿润截然不同。放眼望去,尽是起伏的沙丘,偶尔能看到几丛骆驼刺,在风中摇曳。
走了约莫三天,这天傍晚,他们来到一处名为“月牙泉”的绿洲。泉边有几间土屋,是往来商旅歇脚的地方。三人刚要走近,就看到土屋前站着十几个黑衣人,腰间系着红色腰带,正是断魂谷的人!
为首的是个面色阴鸷的中年男子,看到苏慕遮等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苏慕遮,我们又见面了。”
苏慕遮认出他是断魂谷的二当家,“毒蝎”吴天仇,擅长用毒,手段狠辣。
“吴二当家,别来无恙。”苏慕遮淡淡道。
“托你的福,很不好。”吴天仇冷笑一声,“上次铜陵渡让你坏了我们的好事,这次,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他身后的黑衣人纷纷拔刀,将三人围了起来。
林月如握紧了腰间的短剑,沉声道:“苏大侠,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为铜鱼和玉蝉而来。”沈砚之低声道。
吴天仇的目光落在沈砚之腰间的铜鱼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小子,把铜鱼交出来,还有苏慕遮手里的玉蝉,或许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做梦!”沈砚之怒声道。
“冥顽不灵!”吴天仇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瓷瓶,“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用毒了!”
他拔开瓶塞,一股腥臭的气味弥漫开来。
“小心,是‘化骨散’!”苏慕遮脸色一变,“屏住呼吸!”
他说着,长剑出鞘,剑光一闪,直取吴天仇。
吴天仇早有准备,侧身避开,同时将瓷瓶里的粉末撒了出去。黑色粉末在空中弥漫开来,所过之处,地上的骆驼刺瞬间枯萎发黑。
苏慕遮不敢大意,带着沈砚之和林月如连连后退,避开毒粉。
“给我上!”吴天仇怒吼一声。
十几个黑衣人同时扑了上来,刀光剑影,配合着毒粉,一时间竟将三人逼得有些狼狈。
苏慕遮仗着剑法精妙,勉强护住两人,但黑衣人越来越多,而且悍不畏死,渐渐有些吃力。林月如的峨眉剑法灵动飘逸,却不善久战,很快就气喘吁吁。沈砚之的点穴功夫虽然厉害,但对方有备而来,身上都穿着软甲,点穴的效果大打折扣。
就在这危急关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队骑着骆驼的红衣人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个身材火辣的红衣女子,手中握着一条长鞭,容貌美艳,却带着一股野性。
“断魂谷的人,也敢在姑奶奶的地盘上撒野?”女子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吴天仇看到红衣女子,脸色大变:“赤练仙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月牙泉是我的地盘,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赤练仙子甩了甩长鞭,“吴天仇,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吴天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赤练仙子的厉害,她是西域“圣火教”的圣女,一手“赤练神鞭”出神入化,而且圣火教与流沙教势不两立,若是被她缠住,自己肯定讨不到好。
“好,我们走!”吴天仇咬了咬牙,狠狠瞪了苏慕遮一眼,“苏慕遮,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带着手下狼狈地离开了。
危机解除,苏慕遮收起长剑,对赤练仙子拱手道:“多谢仙子出手相救。”
赤练仙子打量着苏慕遮,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你就是青衫剑苏慕遮?果然一表人才。”
她的目光又落在沈砚之和林月如身上,最后停留在沈砚之腰间的铜鱼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这是……水云庄的铜鱼?”
沈砚之心中一凛,没想到她也认识铜鱼。
“仙子好眼力。”苏慕遮道,“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我叫赤练。”女子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你们是要去流沙教参加英雄大会?”
“正是。”
“那正好,我也要去。”赤练道,“不如我们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苏慕遮有些犹豫,圣火教在西域名声也不太好,据说行事乖张,亦正亦邪。
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赤练笑道:“放心,我对你们的铜鱼和玉蝉没兴趣。我去流沙教,是为了找沙漠之狐算账。”
“算账?”
“没错。”赤练的眼神冷了下来,“他去年杀了我圣火教的三个使者,这笔账,我一定要讨回来!”
苏慕遮想了想,点了点头:“好,那就多谢仙子了。”
***四人结伴而行,速度快了不少。赤练对西域的地形极为熟悉,带着他们避开了不少流沙陷阱和盗匪,还时常给他们讲些西域的趣闻和武林秘辛。
沈砚之发现,赤练虽然看起来野性十足,实则心思细腻,而且医术高明,在路上还帮林月如处理过一次毒蛇咬伤。
这日,他们来到鸣沙山脚下,远远就能看到流沙教总坛的轮廓。那是一座建在沙丘上的城堡,通体由黄沙砌成,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城堡外旌旗飘扬,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正是流沙教的标志。周围往来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显然都是来参加英雄大会的。
“看来我们来对了。”赤练望着城堡,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沙漠之狐果然在这里。”
苏慕遮道:“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打探一下情况再说。”
四人在城堡附近的一个小镇住了下来。小镇上挤满了来自各地的武林人士,三教九流,鱼龙混杂,随处可见拔刀相向的场面。
傍晚时分,沈砚之独自在镇上闲逛,想打探些消息,忽然听到两个汉子在角落里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这次英雄大会,沙漠之狐要当众展示金龟。”
“真的假的?他就不怕被人抢?”
“抢?你没看到城堡外的守卫吗?全是流沙教的精锐,而且据说沙漠之狐还请了‘绝情谷’的人帮忙。”
“绝情谷?就是那个用毒天下第一的绝情谷?”
“正是。有绝情谷的人在,谁还敢动手?”
沈砚之心中一凛,绝情谷的毒,比断魂谷的化骨散还要厉害,若是真的请了他们帮忙,事情就棘手了。
他正想再听下去,忽然感觉背后有人盯着自己。他猛地转身,只见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站在不远处,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腰间的铜鱼。
沈砚之心中一紧,握紧了拳头:“阁下是谁?”
黑袍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一个纹身——那是一只展翅的金龟!
沈砚之瞳孔骤缩:“你是流沙教的人?”
黑袍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快步消失在人群中。
沈砚之犹豫了一下,立刻跟了上去。他觉得这个黑袍人很奇怪,似乎不仅仅是为了铜鱼而来。
黑袍人穿过拥挤的街道,来到小镇边缘的一座废弃的土屋前,推门走了进去。
沈砚之跟到门口,正想进去,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打斗声。他心中一惊,连忙推门而入。
只见土屋里,黑袍人正与一个白衣人斗在一处。白衣人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身法飘逸,招式狠辣,显然也是个高手。
而更让沈砚之惊讶的是,那白衣人,竟然是柳长卿先生说的,在西域的朋友——“玉面书生”宋玉!
“宋兄,住手!”沈砚之连忙喊道。
宋玉和黑袍人听到声音,同时停手。
宋玉看到沈砚之,有些惊讶:“沈小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袍人则趁机后退几步,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苍白而英俊的脸,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沧桑。
“你……你是……”沈砚之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黑袍人看着沈砚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开口:“孩子,我是你父亲。”
沈砚之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你的父亲,水云庄的二公子,水惊涛。”黑袍人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这枚铜鱼,是我当年给你的。”
沈砚之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铜鱼,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找了十六年的父亲,竟然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水云庄的二公子?
“不……不可能……”他摇着头,不敢相信。
“是真的。”水惊涛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云”字,“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你看看,是不是和你襁褓里的那块一样?”
沈砚之浑身一震,那块玉佩,他认得!院长说过,那是他被遗弃时,唯一和铜鱼一起放在襁褓里的东西!
“父亲……”沈砚之喃喃道,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十六年的委屈、思念、疑惑,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水惊涛走上前,轻轻抱住他:“孩子,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宋玉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好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沙漠之狐的人很快就会找来,我们得赶紧走。”
水惊涛点点头,对沈砚之道:“孩子,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现在没时间解释了。跟我走,我会告诉你一切。”
沈砚之擦干眼泪,点了点头。
三人刚要离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