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风传鹰讯
山坳里的马兰花谢了三茬时,那两只雏鹰已经能跟着雪上飞冲上云霄。
阿古拉给它们起了名字,白爪的叫,黑羽的叫。追风总爱抢踏雪的猎物,每次得逞后,就站在最高的岩石上耀武扬威,尾巴翘得像根小旗杆。雪上飞从不偏袒,谁犯错就用喙尖啄谁的脑袋,啄得两只小家伙缩着脖子躲在马兰草里,半天不敢出来。
该去探探部落的消息了。阿古拉摩挲着窝阔台留下的刀鞘,上面的鹰纹已经被摩挲得发亮。其其格正在给雏鹰们喂食,听见这话,手顿了顿,外面的兵还没走吗?
雪上飞突然朝着山坳口叫了一声。那里的马兰草正剧烈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钻。阿古拉立刻拔刀,却见白爪母鹰从草丛里冲出来,嘴里叼着块布条,上面沾着暗红的血渍。
是部落的信号布。阿古拉展开布条,上面用炭笔写着三个字:鹰还在。字迹潦草得像被风吹过,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坚定。
是巴图他们!其其格的声音发颤,他们还活着!
白爪母鹰用喙尖指了指西方,然后展开翅膀,在天上盘旋一周,朝着西方飞去。阿古拉立刻明白了,它让咱们跟着去!
他们把孩子托付给留下的两个老人,带着雪上飞和两只雏鹰,跟着白爪母鹰往西方走。路上的痕迹越来越明显:石缝里塞着的鹰羽,树杈上挂着的兽骨,还有那些用炭笔写在岩石上的字,像串引路的灯。
第三天傍晚,他们在一片松树林里,看到了袅袅的炊烟。白爪母鹰突然俯冲下去,松树林里立刻传来一阵欢呼,接着跑出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巴图和另外三个驯鹰人,每个人的肩上都站着只海东青,羽毛虽有些凌乱,眼睛却亮得像星。
你们可来了!巴图冲过来,抱住阿古拉,眼泪把他的皮袄都打湿了,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松树林深处,藏着二十多个部落的人,大多是老人和孩子,正围着篝火煮肉汤。看到阿古拉他们,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朝着鹰冢的方向拜了拜——他们都知道,是萨满和窝阔台的牺牲,换来了大家的生路。
那些兵撤了。巴图给阿古拉递过一碗热汤,说是贝勒爷要的海东青已经凑齐,没必要再守着这片破草原了。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但他们临走时放了把火,把咱们的毡房都烧了,还说......
说什么?阿古拉追问。
说以后这片草原,再也不许养海东青,谁养就砍谁的手。其其格的弟弟其木格突然开口,他的左臂空荡荡的,袖子在风里晃,我就是因为护着鹰巢,被他们砍了胳膊......
雪上飞突然朝着其木格飞去,用喙尖轻轻蹭着他空荡荡的袖口,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追风和踏雪也跟着飞过去,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肩头,像是在安慰这个失去手臂的少年。
其木格的眼泪突然掉下来,却笑着说:没事,我还有右手,还能给鹰喂食,还能跟着大家打猎。
夜里,大家围坐在篝火旁,听阿古拉讲山坳里的经历,讲鹰冢的故事,讲雪上飞如何带着雏鹰们生存。当说到窝阔台和萨满的牺牲时,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篝火的光在他们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咱们得回去。巴图突然开口,声音坚定得像块石头,草原是咱们的根,鹰巢是鹰的家,不能就这么被他们占了去。
可咱们现在人这么少......一个老人担忧地说。
人少怕什么?其木格举起右手,眼睛里闪着光,咱们有海东青,有这些勇敢的鹰,还有萨满和窝阔台在天上看着咱们,肯定能把草原夺回来!
雪上飞突然朝着天空叫了一声,声音清亮得像吹响的鹰哨。松树林里的所有海东青都跟着叫了起来,啸叫声在夜空中回荡,像一曲悲壮的战歌。
阿古拉看着它们的样子,心里突然充满了力量。他想起窝阔台说过的话,海东青的骨头最硬,因为它们的心里装着整片天空。他知道,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只要海东青还在天上飞,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夺不回来的家园。
第二天一早,他们收拾好东西,带着所有的海东青,朝着部落的方向走去。雪上飞在最前面引路,右翼的羽毛已经长齐,飞起来平稳得像片黑帆。追风和踏雪跟在后面,时不时展开翅膀比赛,谁也不肯落后。
一路上,不断有新的伙伴加入他们。有的是从别的地方逃出来的驯鹰人,有的是被打散的部落成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眼神却坚定得像草原上的石头。他们看到雪上飞和那些海东青,就像看到了希望,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离部落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那是被烧毁的毡房留下的痕迹。大家的心情都沉重起来,脚步也放慢了,谁也不愿意看到家园被毁的惨状。
雪上飞突然朝着部落的方向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股说不出的激动。阿古拉抬头望去,只见部落的栅栏外,站着几个身影,正朝着他们挥手,每个人的肩上都站着只海东青,像是在迎接久违的亲人。
是那些被抓走后又逃出来的驯鹰人!他们回来了,带着更多的海东青,回到了这片熟悉的草原。
阿古拉的眼泪突然掉下来,他知道,他们终于回来了,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园。雪上飞的啸叫声在草原上回荡,像是在宣告着他们的胜利,也像是在预示着未来的挑战。但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他们都会一起面对,一起战斗,因为他们是海东青的主人,是这片草原的守护者。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草原的尽头,只留下雪上飞的啸叫声在风里回荡,像是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诉说着一个关于勇敢、忠诚和希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