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里，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那封只有一个单词的回信——“proof？”，像一根冰冷的探针，刺破了潘子刚刚燃起的狂热。
“哥！他回了！他要证据！”潘子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屏幕上的那张荷官照片，声音都在发颤，“发给他！快！把这张王炸甩他脸上！让他看看咱们的实力！”
这张照片，就是最致命的证据，是能将华创芯科的股价神话彻底砸穿的攻城锤。在潘子看来，此刻应该毫不犹豫，乘胜追击。
严景行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没有动。
“潘子，你觉得一个老练的猎人，会把枪里唯一的子弹，在看到猎物的第一眼就打出去吗？”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潘子瞬间冷静下来。
“可……可他要证据啊，不给，他怎么会信我们？”潘子不解。
“我们给的，是让他相信我们有证据的能力，而不是证据本身。”严景行将那张高糊的照片拖进一个加密文件夹，动作从容不迫，“现在，他是狼，我们是扔出诱饵的猎人。如果他一口就把肉吞了，那接下来，他要吃的，就是猎人。”
他这番话，让潘子听得后背发凉。他只看到了眼前的机会，而严景行看到的，是机会背后，与华尔街秃鹫共舞的万丈深渊。
严景行没有再解释，他重新打开那个加密邮箱，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回复了一封同样简短的邮件。
邮件里没有图片，没有附件，只有一行字，一个问题。
“what is the market price for a chief scientists soul?”（一个首席科学家的灵魂，市价几何？）
发送。
潘子凑过去看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英文，一头雾水：“哥，这是什么意思？跟他打哑谜呢？”
“狼闻到了血腥味，但它不确定猎物的大小。现在，我们要让它自己因为贪婪，而变得焦躁、不耐烦。”严景行说完，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是极致的煎熬。
潘子坐立不安，每隔几秒就刷新一次邮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是不是觉得咱们在耍他？”
严景行却像是睡着了，呼吸平稳。
就在潘子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脑屏幕右下角，一个陌生的通讯软件图标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发出了急促的“滴滴”声。
那不是邮件，而是一个加密的视频通话请求。
发件人的Id，是一串毫无规律的乱码，和那个邮箱地址一模一样。
潘子吓了一跳：“哥！这……”
严景行猛地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清明。
“他坐不住了。”
严景行没有立刻接通，而是不紧不慢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变声器，连接在麦克风上。然后，他将摄像头对准了身后那面空无一物的白墙。
他不想让对方看到任何东西，哪怕是一粒灰尘。
做完这一切，他才按下了接通键。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白人男子。他坐在一个能俯瞰整个曼哈顿夜景的办公室里，背景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天际线。男人穿着手工定制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长期身居高位者特有的审视和傲慢。
“我讨厌谜语。”男人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美东口音，每个单词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我叫克雷格，是风暴资本的基金经理。现在，告诉我，你有什么，你想要什么。我只有五分钟。”
克雷格，潘子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手心开始冒汗。风暴资本，那是华尔街最凶狠的几家对冲基金之一，以做空闻名，被他们盯上的公司，下场往往比破产还惨。
严景行通过变声器发出的声音，沙哑而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有什么，你很快会知道。我想要的，很简单，利润的百分之五十。”
“Fifty-fifty?”克雷格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他靠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轻蔑地笑了起来，“年轻人，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想把所谓的‘内幕消息’卖给我吗？你凭什么认为你的消息，值这个价？”
“凭它能让你们在三个月内，获得至少十倍的收益。”严景行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十倍？”克雷格脸上的嘲讽更浓了，“口气不小。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一个就够了。”
他以为对方会继续吹嘘，或者拿出一些无法核实的消息来故弄玄虚。
严景行却说：“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去查华创芯科的核心专利群，特别是编号为……的三十一项专利。再查一家在开曼群岛注册，名叫‘Stardust tech’的离岸公司。把专利的转让时间和这家公司的资金来源，做个交叉比对。”
克雷格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没想到对方会给出如此具体的指令。
严景行没有停顿，继续说道：“你的团队很优秀，我相信，三十分钟足够了。三十分钟后，我们再谈五十-五十的条件。”
说完，不等克雷格回答，严景行直接单方面挂断了视频通话。
“哥！”潘子惊得合不拢嘴，“你就这么挂了？万一他……他不理咱们了怎么办？”
“他会的。”严景行摘下耳机，语气笃定，“因为贪婪，是最好的鱼钩。我已经让他咬住了。”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比之前的半小时更加漫长。潘子在屋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严景行却异常平静，他甚至还有心情，给自己和潘子各泡了一杯茶。
二十八分钟后。
视频通话的请求，再次响起。
严景行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重新戴上耳机，接通了视频。
屏幕那头，依旧是克雷格。
但他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
之前的轻蔑和傲慢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兴奋和极度贪婪的复杂神情。他的眼神，像是一头鲨鱼，真正嗅到了百里之外的血。
“左手倒右手，完美的闭环。用自己的海外资金注册专利，再‘卖’给准备上市的公司，凭空做出几十亿的无形资产，再用这些虚假的‘研发成果’，将上市融来的钱，通过关联供应商，转回自己的口袋。”克雷格的声音有些嘶哑，他显然已经被这个发现所震撼，“真是个天才般的骗局。”
他的团队，在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里，验证了严景行给出的线索。那条隐藏在财报深处的、幽灵般的资金链，被他们挖了出来。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严景行说。
“我同意你的分成方案。”克雷格这次回答得异常干脆，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紧紧盯着屏幕，仿佛要穿透网络，看到背后那个神秘的操盘手，“但我需要最后一样东西。一个‘故事’，一个能让市场彻底疯狂，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个骗局的，致命一击。”
他知道，冰冷的财务数据只能说服机构，但要引发踩踏式的崩盘，必须有一个能引爆所有普通人情绪的“人性污点”。
严景行知道，时机到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将那张经过修复，但依然做了模糊和像素化处理的荷官照片，通过加密通道，发了过去。
照片很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穿着赌场制服的男人，正在一张赌桌前，低头切牌。男人的脸被刻意处理过，但那熟悉的轮廓和发型，足以让人产生无限的联想。
克雷格的瞳孔猛地一缩。
紧接着，严景行又发过去一行字。
“the market loves a good story. how about this one: the alchemist who turns silicon into gold, moonlights as a card dealer in the city of dreams?”（市场喜欢好故事。这个怎么样：那个能点石成金的炼金术士，在梦幻之城兼职做荷官？）
视频那头，克雷格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张模糊的照片和那句话，呼吸变得粗重。
他脸上的肌肉在抽搐，那不是愤怒，而是极致的兴奋。
他仿佛已经看到，当这个故事引爆市场时，华创芯科的股价，会如何以一种最壮观、最惨烈的方式，自由落体。
而他，将是那个站在废墟之上，赚得盆满钵满的胜利者。
ps：如果你是克雷格，面对这个神秘的“送礼人”，你会选择完全信任，还是会在合作的背后，暗中调查他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