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书房里，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在瑟尔特·夜影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却化不开那眼底深潭般的冰冷。
艾尔·夜刃跪坐在惯常的位置，厚实的地毯吸收了所有声音，包括他几乎停滞的呼吸。
他低垂着头，黑色短发下露出的后颈线条绷得笔直。
这几天的白天训练场景还在他脑中反复撕扯——伊萨长老那双洞悉一切的黑眸，以及他自己一次次冲击那无形壁垒后的溃不成军。
失败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面前摊开着一份刚完成的边境巡逻报告，墨迹未干。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纸面上，检查是否有疏漏，试图用这种机械的劳动麻痹翻腾的内心。
握笔的右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房间里唯一的旋律， 来自书桌后那个掌控一切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那规律的声响毫无预兆地停了。
寂静瞬间如同实质的冰层冻结了空气。
艾尔的心脏猛地一缩，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他感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冰冷，沉重，如同无形的枷锁。
“手怎么了。”
瑟尔特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死寂，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他甚至没有抬头，目光似乎还落在面前的公文上，却精准地捕捉到了艾尔极力掩饰的异常。
艾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试图将右手往袖口里缩了缩，但这个细微的动作在瑟尔特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训练时弄的。”他低声回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横在虎口下方，此刻还在隐隐作痛。 他打算像处理以往无数小伤一样，等它自行愈合。
瑟尔特终于抬起了眼帘。
琥珀色的瞳孔在跳动的火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艾尔，那目光带着穿透皮肉的审视力。
时间在沉默中拉长，每一秒都像在凌迟艾尔的神经。
半晌，瑟尔特薄唇微启，吐出两个没有温度的字:
伸手。”
艾尔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没有犹豫的资格。
于是他缓慢地，将试图隐藏的右手伸了出去，摊开，掌心向上，暴露在瑟尔特的目光下，也暴露在温暖的炉火光晕中。
那道伤口清晰地呈现出来，皮肉外翻，边缘还带着一丝凝固的暗红，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瑟尔特的目光落在伤口上，停留了片刻。然后， 他放下了手中的鸦羽笔。
他伸出手，动作优雅而缓慢，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从容。
那只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蕴含着撕裂山河的力量，此刻却只是平静地、稳稳地，接住了艾尔伸出的手。
冰冷的触感瞬间从接触点炸开，顺着血液直冲头顶，让艾尔浑身一颤。
瑟尔特的手很冷，像永不融化的寒冰，与他皮肤下奔流的温热血液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手指轻轻圈住艾尔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绝对的掌控，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然后，瑟尔特的拇指，带着那冰冷的温度，缓缓地、刻意地，抚上了那道伤口。
先是轻柔的摩挲，指腹擦过翻开的皮肉边缘，带来一阵细密而尖锐的刺痛。
艾尔咬住了下唇内侧，强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两人交叠的手，呼吸变得浅而急促。
他似乎能感觉到瑟尔特指尖的纹路，能感觉到那冰冷之下蕴含的、足以轻易捏碎他骨骼的力量。
摩挲的动作停了。
接着，拇指骤然用力，精准地摁压在了伤口最中心的位置！
“呃.....!”
剧烈的疼痛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神经，艾尔终于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身体剧烈地哆嗦了一下，眼眶瞬间生理性地泛红，蓄满了湿意。他猛地咬紧牙关，将后续的痛呼死死咽了回去，只有额角迅速沁出的冷汗暴露了他的承受。
全身的肌肉都绷成了坚硬的石头，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却被瑟尔特牢牢固定住，无法逃离分毫。
瑟尔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因疼痛而扭曲了一瞬的脸庞，看着他眼中强忍的水光，看着他苍白的皮肤下因忍耐而微微鼓起的血管。
那双琥珀色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极暗的东西掠过。
然后，在艾尔尚未从那阵尖锐的疼痛中缓过神来时，瑟尔特毫无预兆地低下了头。
银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几缕发丝扫过艾尔的手背，带来微凉的痒意。
艾尔瞪大了眼睛，冰蓝色的瞳孔因震惊而骤然收缩。
他看着瑟尔特俊美无俦的脸庞靠近，看着那双总是吐出冰冷指令的薄唇，极其精准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掠夺意味，覆上了他手背那道狰狞的伤口。
一个吻。
冰冷、柔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烙印在他的伤口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轰鸣，震得艾尔耳膜发疼。
紧接着，更让他魂飞魄散的触感传来。
湿滑、温热，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挑逗和亵玩意味——是瑟尔特的舌头。
他用舌尖，缓慢地舔过了那道伤口。
从一端到另一端，如同猛兽舔舐猎物，又像情人最亲昵的抚慰，将那些细微的血腥气和疼痛的颤栗，一同卷走。
艾尔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手背上传来的触感无比清晰，冰冷与温热交织，疼痛与一种诡异的酥麻感混合，沿着手臂的神经末梢一路燎原，烧遍全身。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岩浆喷发，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脸颊、耳朵、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滚烫的红色，与瞬间失去血色的嘴唇形成骇人的对比。
就在这时，瑟尔特抬起了头。
他的唇瓣因沾染了细微的血色而显得异常妖异。
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牢牢锁住了艾尔慌乱无措的蓝眸。
四目相对。
艾尔在那片琥珀色的海洋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震惊，羞耻，恐惧，还有一丝被彻底点燃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混乱欲望。
他像一只跌入蛛网的飞虫，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下，无所遁形。
瑟尔特看着他这副彻底被击穿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带着玩味。
他并没有松开艾尔的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用那低沉而磁性的嗓音，慢条斯理地开口，仿佛刚才那个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心剑，不是靠蛮力冲撞。”
他的声音平稳，却像重锤敲在艾尔混乱的心上。
“伊萨教你放空，摒除杂念。那是他的路。”
瑟尔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艾尔的手腕内侧，那里皮肤最薄，脉搏正疯狂跳动。
“你的路，不在这里。”
他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
“你的‘心被东西填满了，艾尔。恨，恐惧，依赖...还有别的。”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艾尔通红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嘴唇。
“伊萨让你清空，你做不到。因为那些东西，本身就是你的一部分，是你力量的源头。”
艾尔呆呆地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茫然。他听不懂，或者说，他无法理解瑟尔特话中的深意。
“试图消灭它们，就像试图斩断自己的影子。”瑟尔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 “愚蠢，且徒劳。”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艾尔手背上刚刚被亲吻舔舐过的伤口，那细微的刺痛感让艾尔又是一颤。
“你要做的，不是驱逐。”
“是掌控。”
“感受它们，承认它们，然后...驾驭它们。”
“让你的念’，成为你剑意的燃料，而不是阻碍。”
瑟尔特的话像一把钥匙，试图强行撬开艾尔封闭混乱的内心。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却又如同最晦涩的咒语。
“想象你的意志，是握住缰绳的手。那些纷乱的念头，是躁动的马群。你需要做的，不是杀死马群，而是让它们听从你的驱使，朝着你想要的方向，奔腾。”
艾尔似懂非懂，冰蓝色的眼眸中迷雾更浓。这与他一直以来被教导的、与伊萨长老指引的方向，截然不同。
看着他困惑的样子，瑟尔特似乎并不意外。他松开了握住艾尔手腕的手。
那只重获自由的手，却依旧僵硬地停留在半空， 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的触感和灼热的舔舐。
瑟尔特缓缓靠回椅背，重新拿起了羽毛笔，目光从艾尔身上移开，落回公文，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指导和亲密接触从未发生。
然而，他最后吐出的一句话，却像最终判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书房里:
“伊萨教不会的，”
短暂的停顿，带着绝对的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
“我来教。”
艾尔猛地收回了手，像被烫到一样紧紧攥成了拳，藏到了身后。
手背上仿佛还烙印着那冰冷柔软的触感，和那湿滑灼热的舔舐，连同伤口处传来的、混合了疼痛与奇异刺激的余韵，一波波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跪坐在那里，低着头，全身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脸颊滚烫，耳中嗡鸣。
刚才的一切，比任何惩罚更让他恐惧，也比任何承诺更让他......心悸。
从外到内，从身体到灵魂，都彻底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