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她在这说的是这副表忠心的话,扭头回自个儿马车上,掀了帘子就说:“丈人说给我找侧室来着。”
李明贞没好气地睨了遇翡一眼,“爹爹不会说这样的话,休要唬我。”
遇翡乐得笑了几声,“喏,丈人的荷包叫我给骗来了,夜里吃点好的?他说他做东,叫我万万不可同他客气。”
“我看你是四处打秋风乐在其中,”李明贞将那荷包解开,倒出一堆碎银铜板,在里头挑挑拣拣,最终挑出五个相对干净些的铜板递给遇翡,“这是你的。”
“你可真是个黑心东家,”遇翡嘀咕一句,将那五个铜板收进自己荷包,抬眸瞥见李明贞沉静如水的模样时,强行扭转思绪从而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一阵阵刺痛。
她抿了抿唇,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李明贞的手背。
李明贞嗯了一声,“怎么了呢?”
“往后……”遇翡清了清嗓子,张嘴想叫李明贞往后别那样笨,叫人骗的团团转,可在李明贞水盈盈的眸光里,她发觉,连这样的话都有些残忍。
“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吗?”李明贞猜到了遇翡的欲言又止,很是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知道,往后你都会挡在我身前的。”
“即便历尽千帆,你也不会弃我而去。”
“口出狂言!”遇翡挑起眉梢,并不想承认这样的话,“黑心至极!”
“哪里是我狂放黑心,”李明贞得了某人上交过来的“家用”,乐呵呵从边上取出一个新的茶饼,敲下一小块,像是要沏壶新茶的样子。
“遇翡,一个能看看见妓子背后故事的人,是不会因她是妓子就心生恶念的,我说你坦荡,说你中正,并非指你能海纳百川以德报怨,而是你看得见每个人的苦,这才是你的心软。”
“什么妓子,”遇翡的心却刺了又刺,拎起边上滚开的水壶,一屁股把李明贞给挤到边缘,“起开,不乐意听你说话。”
李明贞倚着摇摇晃晃的车厢边缘,笑个不停,“不想我妄自菲薄?”
遇翡冷着脸不接话茬,等到她沏好一壶热腾腾的茶,蒸腾水汽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她才轻声开口:“若你说的是真的,若你的梦境是真的,那么,承你这一番付出的人,有什么资格来听你妄自菲薄呢。”
“可恨意……”李明贞握住那只轻微颤动的手,感受到那人僵住的动作后,稍一用力便将遇翡扯进了怀里,“遇翡,恨意总要有倾泻的地方。”
“而该死之人,还未到死时,这些时刻里,”李明贞弯起唇角,“恨一恨我,有什么干系呢?”
“晚来的情谊,来不及说出口的爱意,在错过的命途里,总是一桩无可原谅的罪过,不是么?”
这一刻,遇翡心如擂鼓,无论她如何逼迫自己静心凝神,她都仿佛逃不出李明贞布置的陷阱。
那一身淡雅之香却有如熟透的果子,甜腻粘人,铺天盖地,要将她每一处骨血都浸透,直到她们的骨血彻底相融,永不会分离。
即便在这个过程里,她们彼此伤害,互相撕咬,直到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遇翡感受到了来自李明贞的贪婪与占有,她挣开那个竭尽全力禁锢她的怀抱,直着身子,凝眸望着那人。
李明贞惨然一笑,“你生气时,冲我发火时,我才能感受到你残留的爱与恨,尽管有些痛苦。”
“而你的痛苦,也在刺痛我。”遇翡攥紧了拳头,久未修剪的指甲刺得她掌心生疼,“可我做不到,我情愿你是骗我。”
可她心底却信李明贞那些话,甚至不用李明贞摆出什么证据。
李明贞心底叹气,面上却还是挂着那令人讨厌的,淡然的笑,似是随意感叹:“看来你我只能当一对儿人前虚伪恩爱,人后互相折磨的怨偶了。”
“你渴求我恨你,”遇翡却陡然掐住李明贞的脸颊,拇指带着不容置喙的粗暴,压过那人的下唇,似是要以这样的方式,迫使那张总是捡她不爱听之话说的嘴唇变形、扭曲。
凤目眯出一道危险的弧度,“怎么,想一报还一报?就这么……迫不期待地送上门受辱?”
“你恨我,便会苦缠着我,”李明贞全然不顾遇翡带给她的疼痛,身体上的痛意甚至叫她不自主的兴奋。
在遇翡的手指深入逼迫时,因启唇,柔软的舌尖不受控制便碰到她的指腹。
温热触感如同电流,从遇翡手指灌入,盲目逃窜,激得她蜷了蜷手指。
李明贞借此贴近遇翡,同遇翡的粗暴不同,她的柔弱情人一般,轻抚着遇翡的脸呢喃:“只要你活生生在我身边,我便是知足的。”
气息仿佛在这一刻不自主地交织在一处,连视线也是,如同双生缠绕的藤蔓,无声无息纠缠,抵死缠绵。
近乎病态的痴迷,遇翡不是第一次见,可这一次,她却清晰感受到了李明贞不再掩饰的占有欲,她冷笑,加重手上的力度,“你在逼我?若我说,不恨你了呢?”
“那便换我做那个痴缠你一生的女鬼吧,”手指抚过遇翡温热的眉眼,顺着鼻梁而下,直到——
重重按上那颗唇珠。
唇瓣受力,短暂失了血色,却又在李明贞的松力后,争先恐后涌上更为鲜艳的鲜活血色。
“遇翡,你逃不开我,我可以做个罪无可恕的罪人,”这话,李明贞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
在她竭力向着遇翡贴近时,遇翡便松开了手,李明贞却借此捧住那张脸,珍惜地用眸光扫过每一处皮肤。
“不用你原谅我。”她说,“也不用你怜惜我。”
遇翡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李明贞近乎病态的掌控欲竟让她无端松下一口气,她甚至——
享受于这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李明贞。
这个撕开所有温婉守礼的外衣,拥有极强进攻性的,贪婪的,尖锐的,会暴烈地说着要做个女鬼痴缠她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