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沿着潮湿肮脏的墙根阴影，一路小跑，肺部如同两个破旧不堪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刺痛，每一次呼气都喷出白色的哈气，融入清晨尚未散尽的薄雾中。寒意如同细针，穿透他单薄的破旧衣衫，但他额角、鬓边却不断渗出冰冷的汗水，与灰尘混合，在他苍老的脸上划出几道泥痕。终于，他拐过最后一个街角，看到了“瑞福祥”绸缎庄那熟悉的、用青砖垒砌、爬满了枯萎藤蔓的后墙，以及那扇平日里伙计们搬运货物、显得有些斑驳的黑漆木门。
他不敢直接上前叩门，那太过显眼。他像一只受惊的老鼠，迅速缩进对面一个堆放着废弃竹筐和烂木头的角落里，借助杂物的遮挡，只露出一双焦急万分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决定他们命运的木门。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反复煎熬。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边冰冷的砖缝，心中如同沸水般翻腾，反复推敲、演练着待会儿见到表亲或其心腹时该如何说辞。既要编造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解释为何突然多出一个需要隐匿行踪、重病缠身的“侄孙”，又不能泄露丝毫关于林锦棠真实身份和眼下正被全城搜捕的惊天秘密，这其中的分寸拿捏，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他因等待而几乎要绝望，心脏沉入冰冷谷底时，那扇黑漆木门终于发出了“吱呀——”一声干涩的轻响，从里面被拉开一道缝隙。一个穿着藏蓝色绸布短褂、腰间系着汗巾、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探出头来，先是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清晨寂静的小巷，像是在观察天气，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周安认得，这是表亲府上颇为得力的二管家，姓李，为人精明，也有些贪财。他心一横，知道机不可失，也顾不得是否会唐突，连忙从角落里微微探出身子，压低声音，带着十足的恳切唤道：“李管事！李管事！留步！”
那李管事闻声看来，见到墙角阴影里钻出一个形容狼狈、穿着如同最底层苦力般破旧的老头，先是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一丝嫌恶与不耐。待周安小心翼翼地凑近些，抬起那张布满皱纹和尘垢的脸，借着逐渐明亮的天光，李管事眯着眼仔细辨认了片刻，脸上才猛地露出惊讶之色：“咦？你……你不是周家表老爷吗？您……您这是……” 他看着周安这身与他记忆中“体面亲戚”截然不同的打扮，以及那掩饰不住的惊惶与焦急的神色，大为不解，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周安连忙上前一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双手下意识地在破旧的衣襟上搓了搓，压低声音，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李管事，万勿声张，实在是叨扰了。老朽……老朽今日是厚着脸皮，来寻我那表侄（指绸缎庄老板）的，有件天大的急事相求，不知他此刻可在府上？” 他刻意强调了“急事”和“相求”，试图引起对方的重视。
李管事闻言，再次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认这条偏僻的后巷依旧空无一人，这才将周安让进门内，反手迅速闩上门栓，隔绝了内外。门内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后院，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染料和仓储气味。他这才转过身，压低声音道：“表老爷，您来得可真是不巧。我们东家天没亮就带着两个伙计，亲自出城去码头查验一批新到的苏杭绸缎了，怕是得等到下晌，日头偏西才能回来。您这……到底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怎会弄成这般模样？” 他上下打量着周安，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怀疑，毕竟一个往日还算体面的远亲，突然如此狼狈地出现，实在蹊跷。
周安一听表侄不在，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如同三九天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东家不在，失去了最直接有效的求助对象，这事成功的希望瞬间渺茫了大半！但他不能放弃，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林锦棠在破庙中高烧昏迷、气息微弱的模样，那是小姐唯一的生路！他脸上堆起更深的、仿佛能拧出苦水来的愁容，按照事先与林锦棠商定、并在心中反复咀嚼过的说辞，哀声诉说道，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李管事，实不相瞒，真是……真是家门不幸，祸不单行啊！老朽有个远房的侄孙，年纪不大，父母去得早，孤苦无依，前来淮安投奔于我，指望我能给寻个活路。谁知……谁知这孩子命苦，路上不幸染了极重的恶寒，刚到淮安就病倒了，如今……如今人事不省，就剩下一口气，蜷缩在城外一座破败的土地庙里，眼看就要……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继续道，“老朽想着，表侄府上今日不是正好有车队要北上京师吗？就……就厚着这张老脸，想求个情，看能否让这孩子……搭个便车，好歹送回北边老家，是死是活，也算落叶归根，不至于曝尸荒野啊！李管事，您放心，这孩子从小就老实本分，绝不敢给府上添一丝一乱，只求有个地方能让他蜷缩着，不被人看见就好！到了地头，我们林家……必有重谢！” 他说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颤巍巍地从袖中摸出林虎给的那包沉甸甸的银子，不由分说地、带着一种卑微的恳求，悄悄塞到李管事手中，“这点……这点心意，不成敬意，实在是拿不出手……还请李管事您行个方便，千万通融通融……”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管事的脸色。
李管事只觉得手中一沉，那银钱的份量让他心头一跳，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光芒。他下意识地掂量了一下，但随即脸上又露出了极其为难的神色，眉头紧锁，摇头叹道：“这个……表老爷，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您也知道，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尤其是这淮安地界，漕上那边查得是风声鹤唳，严苛得很！对北上的人、车、货物，盘查得那叫一个仔细！这平白多出一个生病的半大孩子，来历不明，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寻常时候，东家念在亲戚情分上，或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了，可眼下这光景……” 他摇了摇头，话虽未说尽，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风险太大，他担待不起。
周安见他犹豫，心中焦急如焚，知道不下重注是绝对无法打动这个精明又现实的管事了。他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但更多的是决绝。他再次伸手入怀，将身上剩下的几乎所有银钱，连同自己贴身藏着的、原本用作盘缠的一些散碎银两，一股脑儿全都掏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几乎是强行塞到李管事那已经握着银包的手中，用带着哭腔的、近乎哀求的语气道：“李管事！李管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那孩子……那孩子实在是撑不住了！再耽搁下去，怕是……怕是真的就没了！您就看在多年亲戚的情分上，看在老朽这张老脸的份上，帮帮忙，行行好！只要……只要能让这孩子上车，躲过这一劫，老朽……老朽给您磕头了！” 说着，他双腿一软，竟真的作势要跪下去。
李管事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连忙伸手用力扶住他，不让他真跪下去。他看着手中那加起来颇为可观、沉甸甸的银钱，又看了看周安那老泪纵横、眼神绝望、不似作伪的样子，终究是那膨胀的贪念和一丝尚未完全泯灭的恻隐之心占据了上风。他沉吟着，眼珠转动，权衡着利弊，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才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将银钱迅速揣入怀中，再次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凑近周安，将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蚊蚋：“罢了罢了！谁让咱们沾亲带故呢！见死不救，是要损阴德的！这样，”他语速加快，“车队定在辰时三刻准时从城西的货栈出发，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把你那侄孙接过来，就送到货栈的后门，我在那里等着。我安排他躲在装那次等绸缎、不太起眼的箱车里，上面会用些布匹杂物盖好。记住！千万！千万不能让他发出任何声响！也不能让除了你我之外的任何人看见他的脸！到了城门盘查时，一切听我的眼色和吩咐，我自会周旋！”
“多谢李管事！多谢！您真是活菩萨！您的大恩大德，老朽没齿难忘！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周安喜极而泣，激动得浑身发抖，连连作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感谢。他不敢再多耽搁一秒钟，立刻转身，用与他年龄不符的速度，沿着来时的路，拼了老命地向那个阴冷破败的河伯祠狂奔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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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伯祠内，光线依旧昏暗。林锦棠的体温似乎比周安离开时又升高了一些，整个人如同被放在火上烤，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得起了一层白皮，偶尔会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模糊不清、带着痛苦的呓语，气息微弱得让人心揪。周安如同旋风般冲进来时，看到她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心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小姐！小姐！醒醒！有办法了！我们有办法出城了！快，我们得马上走！” 周安扑到林锦棠身边，声音因激动和奔跑而嘶哑颤抖，他轻轻摇晃着她滚烫的肩膀，快速地将李管事的安排，用最简洁的语言说了一遍。
林锦棠在混沌与灼热中，似乎捕捉到了“出城”、“车队”这几个关键的字眼。她勉强地、极其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看向周安焦急的脸庞，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想要凭借自己的意志站起来，然而高烧带来的虚脱让她双腿一软，如同失去了所有骨头般，险些直接栽倒在地。周安见状，再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防、男女之别、礼教大防了，此刻逃命要紧！老人一咬牙，弯下腰，将林锦棠那双臂拉过自己的肩膀，用尽平生力气，将她背了起来——那清瘦的身体此刻却感觉重若千斤，压得他本就佝偻的腰更加弯曲。他深吸一口气，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冲出这充满霉味和绝望的河伯祠，向着城西货栈的方向，开始了又一段与时间赛跑的亡命之旅。
辰时已过，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贩夫走卒的吆喝声、车马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开始交织。周安背着一个用破旧灰布半蒙着头脸、蜷缩着身体、不断轻微颤抖的人，虽然极力掩饰，但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上，依旧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了一些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他不敢走人来人往的大路，只能凭借着记忆和对地形的模糊印象，穿行在那些更加肮脏、狭窄、曲折的小巷中，尽量避开人群。每一步都迈得无比艰难，背上的重量仿佛要将他压垮，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额头上淌下，模糊了视线，浸透了他破旧的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而又黏腻。他的呼吸粗重得如同垂死的老牛，肺叶每一次扩张都带来尖锐的疼痛，但他不敢停下，甚至不敢稍微放缓脚步，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赶到货栈！赶到货栈！
终于，在辰时三刻将至，太阳已经完全跃出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芒洒向这座苏醒的城市时，周安背着几乎再次陷入昏迷的林锦棠，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城西货栈的后门。那里已经停着五六辆装载完毕、用油布覆盖得严严实实的骡车，车夫们正在做最后的检查，皮鞭声、吆喝声、骡马不耐烦的响鼻声混杂在一起。李管事正站在后门口，搓着手，一脸焦急地不断张望着，看到周安背着人如同丧家之犬般跑来，他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连忙招手，示意他们快过来，同时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忙碌的车夫和伙计。
“快！就这辆！快！” 李管事指着一辆看起来装载得不算太满、堆放着几个硕大木箱的板车，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催促道，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安，“里面两个箱子之间我勉强腾了点空，快把她塞进去！动作快点儿！”
周安不敢怠慢，也顾不得林锦棠是否会不适，在李管事的帮助下，费力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林锦棠，如同塞一件货物般，小心翼翼地塞进两个沉重木箱之间的狭窄空隙里。那空隙极其逼仄，仅能容她蜷缩侧卧。李管事又迅速抱起几匹颜色暗淡、质地粗糙、显然是次等货色的绸缎，胡乱地盖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遮掩起来，只希望能蒙混过关。
“记住！千万！千万不能出声！天塌下来也不能动！能不能活命，就看这一下了！” 李管事俯下身，对着那堆绸缎再次严厉地叮嘱了一句，虽然知道里面的林锦棠未必能听见。随即，他直起身，对等候在旁的车夫挥了挥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人都齐了？出发！”
车夫甩了个响鞭，车队在一阵吱吱嘎嘎的车轴转动声中，缓缓启动，沿着被车轮碾出深深辙印的土路，向着西城门的方向迤逦而行。周安混在车队最后面，低着头，弓着腰，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沉默寡言、跟随车队打杂的老仆，但他的心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提到了嗓子眼，随着车轮每一次颠簸而剧烈跳动。他知道，之前所有的艰难、所有的谋划，真正的生死考验，就在接下来城门的那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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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门果然戒备森严，气氛肃杀。守城的兵卒数量比平日多了数倍，一个个手持长枪，腰挎腰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出城的人。更让人心惊的是，旁边还站着几个身穿漕运衙门特有号衣、神色倨傲阴鸷的吏员，他们如同鹰犬般，对所有出城的人、车、货物进行着更加细致、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盘查。等待出城的队伍排成了长龙，行进得极其缓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令人不安的紧张气息。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周安觉得自己的手脚一片冰凉。终于，轮到了瑞福祥的车队。李管事连忙小跑着上前，脸上堆起职业化的、带着几分谦卑的笑容，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货单和路引，双手恭敬地递上：“各位军爷辛苦，漕爷辛苦！小的是瑞福祥绸缎庄的管事，姓李，这是往北边送批绸缎的货单和路引，请您几位过目。”
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守城门官，漫不经心地接过单据，随意翻看了几眼。而另一个眼神锐利、颧骨高耸的漕运小吏则根本不看单据，直接迈步走到车队旁边，手中握着一把带鞘的短刀，用刀鞘毫不客气地“砰砰”敲打着车厢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那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则锐利地扫视着车上的货物，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之处。
“车上装的都是什么？有没有夹带？” 那小吏声音冷硬，不带丝毫感情地问道。
“回漕爷的话，”李管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车上装的都是些从苏杭来的绸缎，有上等的云锦、宋锦，也有些寻常的次等绸缎，种类、数量，这货单上都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敢有丝毫隐瞒。”
那小吏鼻腔里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冷哼，脚步移动，走到了林锦棠藏身的那辆板车前。周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瞬间停止了，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藏在破烂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却毫无所觉。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小吏的动作，生怕他用刀鞘去挑开覆盖在上面的绸缎。
或许是周安的祈祷起了作用，那小吏只是用刀鞘在那堆覆盖的次等绸缎上随意拨弄了两下，目光扫过那些看起来毫无异常的木箱，似乎并未发现什么。
然而，就在周安和李管事心中稍稍一松，以为即将蒙混过关的刹那，城门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只见四五个穿着统一的褐色短打、腰间鼓鼓囊囊、神色凶悍、眼神带着一股亡命徒般戾气的汉子，粗暴地挤开排队的人群，径直朝着车队这边走了过来！为首一人，脸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他直接走到那名漕运小吏身边，凑近耳边，低声快速耳语了几句，目光还不时如同刀子般扫过瑞福祥的整个车队，尤其是在那几辆装载货物的板车上停留了片刻。
周安的眼角余光瞥见那几人，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他认得那服饰和气质，正是之前曾在悦来客栈附近晃悠、以及参与追杀林虎和赵栓柱的、疑似漕帮的打手！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果然，那漕运小吏听完刀疤脸的耳语，脸色微微一变，刚才那丝漫不经心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发现猎物般的凌厉与警惕。他猛地转过头，再次看向瑞福祥车队的眼神，已经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充满了不信任。他挥了挥手，对周围的守城兵卒提高了声音下令道：“这几辆车，重点查！尤其是那些箱子！看看有没有夹层、暗格！都给我打开，仔细地查！”
李管事听到这命令，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几乎要站立不稳。
得令的兵卒们立刻如狼似虎地涌上前，开始更加粗暴地翻查车上的货物。有两个身材高大的兵卒，径直朝着林锦棠藏身的那辆板车走去！其中一个，已经伸手抓住了覆盖在最上面的那匹次等绸缎的边缘！
危机，如同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猛兽，在这一刻，轰然降临！林锦棠的命运，似乎已经悬于一线，系于那即将被掀开的绸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