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间殿的晨光刚被乌云吞噬,殿内凝重的气息便已凝如实质。青铜兽首鼎中的南疆奇楠燃到尽头,最后一缕青烟无力消散,恰如文武百官心头的沉郁 —— 案上堆叠的急报还带着沿途的风尘与血痕,每一卷都沉甸甸压着九州生民的性命。
“陛下!” 东海使者踉跄跪伏,玄色朝服沾满尘土与汗渍,膝盖砸在金砖上发出闷响,“龙族已三月未降半滴甘霖!沿海千里河床见底,稻田裂如龟甲,能塞进孩童拳头!如今百姓无粮可食,竟已到了易子而食的境地啊!” 他双手举着干裂的稻穗,穗粒簌簌掉落,混着眼角的浊泪砸在地面。
话音未落,西岐信使已跌撞入殿,衣衫被蝗虫啃得满是破洞,发髻散乱:“启禀陛下!西岐、雍州突遭蝗灾,亿万蝗虫遮天蔽日,所过之处麦苗、草木尽数啃食殆尽,连农户家的草席、门板都未能幸免!如今逃荒流民已达数十万,正朝南疆涌去,沿途饿殍遍野!”
南疆巫医紧随其后,黑袍染着暗红血渍,怀中血书用茅草茎蘸着血水写成,字迹潦草却字字泣血:“陛下,南疆瘴气漫过三重大山,疫病一日传十里!桂林、苍梧二郡十室九空,昨日清点,仅桂林郡便有三千百姓咳血而亡!军中草药早已耗尽,巫祝们耗尽灵力也难阻灾情,再无他法了!” 血书递上时,一股淡淡的腥气弥漫殿内,几位老臣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最后,北境守将的八百里加急由内侍跪呈御前。文书边缘沾着细碎冰碴,封蜡上的将印冻得裂开细纹,墨迹中混着暗红血丝 —— 显然是守将冻得手指流血,仍强撑着写就:“北境暴雪封山十日,牲畜冻毙九成,粮草仅够支撑五日!今早探马来报,雁门关外已有村落因饥寒交迫,出现人相食之惨状,边关将士亦是缺衣少食,恐难撑过半月!”
“够了!” 帝辛猛地拍向御案,紫檀木案面应声震颤,案上玉印滚到阶前。他身着玄色龙纹袍,金线绣就的五爪龙似要挣脱衣料,眸中怒火熊熊燃烧,“孤已调拨粮草、遣派水工,为何灾情仍愈演愈烈?!”
“陛下息怒!” 费仲趁机出列,谄媚地躬着身子,眼角余光扫过殿外阴沉的天色,“天灾连连,非人力所能抗衡!此乃上天示警,嫌我大商不敬天地神佛啊!臣以为,当即刻设天坛,献祭万牲、百名童男童女,再遣使者前往西方极乐、天庭叩拜,祈求圣人与天帝垂怜,方能消弭天怒!”
“放肆!” 帝辛怒斥出声,声震殿宇,“用子民的血肉换取所谓‘垂怜’?这等施舍,孤宁可不要!这大商的江山,是列祖列宗拼杀而来,是亿万子民耕耘守护而成,何时需靠谄媚神佛苟活?!” 他迈步走下白玉阶,龙袍扫过阶前的稻穗与蝗虫残骸,语气铿锵如铁,“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孤是人之皇,当护佑子民,而非牺牲他们求全!”
百官噤若寒蝉,唯有比干上前一步,拱手附和:“陛下圣明!费仲此言实属误国!献祭之举不仅耗费国力,更会寒了万民之心,届时即便灾情暂缓,殷商根基也已动摇,西岐与叛乱诸侯必趁机发难!”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狂风大作,乌云翻涌着遮蔽天际,白昼瞬间沦为黑夜。呼啸的风声中,两道威压从天而降 —— 一道冰冷刺骨,带着天庭独有的至高无上的威严;一道温润却裹挟着不容抗拒的裹挟之意,正是西方教的佛光。
“人皇不敬天地,藐视神佛,当受天谴!” 云端传来浑厚冰冷的声音,既含昊天上帝的天威,又杂着西方教的禅韵,震得殿内梁柱嗡嗡作响。
话音未落,一道紫金雷霆撕裂乌云,轰然劈下!殿前的白玉石狮应声碎裂,碎石飞溅,烟尘弥漫。百官惊呼着跪地叩首,身躯因恐惧而颤抖,唯有帝辛傲然而立,玄色龙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眼中毫无惧色。
“天谴?” 帝辛昂首望天,声音穿透狂风,响彻云霄,“孤护佑子民,何错之有?若天道真要降罪,便冲孤来!想要殷商子民低头,想要孤跪拜神佛,绝无可能!”
狂风更烈,乌云中隐约可见佛光与天光交织,似在酝酿更大的雷霆。跪在地上的费仲面色惨白,连连叩首:“陛下快认个错吧!神佛之威不可违逆,再抗旨,我大商便要万劫不复了!”
帝辛却不为所动,抬手按住腰间佩剑,指尖摩挲着剑鞘上的玄鸟图腾。他知道,这所谓的 “天谴”,不过是神佛与天庭的施压 —— 他们觊觎殷商气运,妄图以天灾为借口,逼迫人族臣服。而他这位人皇,便是打破这桎梏的第一道屏障。
“传孤旨意!” 帝辛的声音在狂风中愈发坚定,“商容牵头,继续开仓放粮、开凿沟渠;比干统筹,调运药材救治南疆疫病;北境粮草,孤亲自督办,务必三日之内送抵雁门关!至于神佛与天庭 ——”
他眸中闪过一丝寒芒,望向女娲宫所在的方向:“三日后,孤亲往女娲宫进香。但不是为了献祭求饶,而是要问问这位造人圣母,眼见子民受苦,她究竟是冷眼旁观,还是纵容神佛为祸人间!”
狂风似被这股决绝震慑,竟稍稍停歇。乌云依旧密布,却再未降下雷霆。百官缓缓抬头,望着阶上那道孤傲而坚定的身影,心中既有惶恐,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激荡 —— 这位人皇,似乎真的要逆天而行,为人族闯出一条生路。
只是他们无人知晓,这场天灾与神佛的双重逼迫,不过是洪荒大劫的序幕。而帝辛即将踏上的女娲宫之行,将点燃掀翻旧秩序的第一簇火种,让 “人皇不拜天” 的怒吼,响彻整个洪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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