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涵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水杯,指尖在与李珩接触的瞬间微微一顿。她低头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却化不开她心底的涩意。她垂着眼眸,不敢看李珩,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珩哥,我……我没能控制好情绪,耽误大家时间了,我……。”
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她的头顶,安抚性地拍了两下,打断了她的自责。“不怪你!”李珩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是我不够了解,没想到你心底深处,埋藏着如此强烈、足以让你撕心裂肺的遗憾。是我考虑不周,选了这样一首歌。”
“珩哥……我……”。苏涵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来,你听我说!”李珩拉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正对着她。他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精致的下巴,迫使她那双还泛着红晕、水汽氤氲的眸子看向自己。他的目光专注而沉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有些遗憾像扎在心里的刺,越想拔越疼?”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其实,这背后藏着两个心理陷阱:一是‘未完成情结’——就像一本没读完的小说,一个没做完的梦,总让人念念不忘,总想回头去补上;二是‘自我惩罚’——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放‘如果当时我……’,觉得现在的一切痛苦都是自己当初的选择造成的。但真相是,遗憾本身并不是你的错,它是生命成长路上,几乎每个人都无法绕开的必经之路。”
“这些大道理……我也没少在书上看过,安慰自己的话也说过很多,可我……就是做不到。”苏涵的声音依旧很低,带着无力感。
“春蚕作茧自缚,丝尽方知成空;秋蝉饮露而鸣,终觉声逝无踪。”李珩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用更富诗意和哲理的话语继续引导,“世间憾事,就好似那檐前的雨水,初时无论多么滂沱激烈,终归会有云散雨收、天晴见日的那一刻。如果执意要以心为牢笼,拼命囚禁、封闭昨日那些所谓不圆满的回忆,那你今天拥有的一切,也迟早会被一同关进那座暗无天日的心牢里。?遗憾,它不是一道永不停歇流血的旧伤,而是你人生画卷上,一道独特的、证明你来过、痛过、活过的痕迹;放下,也绝不代表是懦弱地忘记,而是一种历经千帆后,智慧的沉淀与升华。?”
他顿了顿,观察着她的反应,继续说道:“很多人误以为‘放下’是软弱的表现,其实恰恰相反。?坦然承认生命中的遗憾,需要巨大的勇气,就像勇敢地承认自己也会受伤、也会犯错一样。? 就像山间那棵被雷霆劈过的大树,那道狰狞的伤口最终化作了它最坚毅的年轮,而不是让它就此枯萎的缺陷。你的遗憾,仅仅是你波澜壮阔的生命故事里,其中的一个章节,它绝不是你人生的全部。昔人执棋,困于残局,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直到局终才恍然,有时主动弃子,反而能寻得新的生机;今人执情,困于旧梦,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直到梦醒时分才知道,唯有彻底放手,才能迎来真正的新生。?心里若总是被过往的阴影填满,未来的每一步都必定如同套着沉重的枷锁,步履维艰;感情若是被深埋在不见天日的心底深渊,则当下的生活就会如云遮雾绕,让你迷失方向,看不清自己今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他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浸润她干涸的心田:“你看那山间的青松,任凭风摧雨打,依旧傲立云端,展现风骨;再看那长江之水,遇到巨石阻挡,便灵活绕行,最终的目标依旧是奔流入海。你该如那明灯,不惧风摇影动,兀自照亮前行的道路;也该如那古籍,不惧岁月泛黄,内里自藏智慧的真章。?若说遗憾是一首凄美的诗,那么放下就是书写新篇章的笔;若说执念是一把沉重的锁,那么释怀便是打开心门的钥匙。? 心若向阳,何惧眼前短暂的阴霾?情若如水,拥有流动和净化的力量,又何惧偶尔的波澜?遗憾如茶,初尝时或许苦涩难当,但细细回味,方能品出其中蕴藏的甘甜;执念如茧,将自己紧紧束缚其中,唯有勇敢破茧,才能看见外面广阔的天地。?放下,绝非是软弱的表现,而是真正勇气的显现;释怀,也绝非是消极的逃避,而是历经世事后的智慧选择。? 人生如同一场漫长的旅行,若总是负重而行,必然步履维艰,错过沿途风景;只有学会轻装上路,才能步履轻盈,欣赏到前方的无限风光!苏涵!”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过去的,已经成为无法改变的过去!你……只有学会放下过去,哪怕是暂时将它封存、忘却!你才能积聚起全部的力量和动力,义无反顾地奔向属于你的未来!相信我!好好把这首《蚀痕》录完,它会向所有人证明你的能力和价值,也会让你自己亲眼看到,那些所谓过去的遗憾,在未来的你看来,全都将变得……不值一提!”
苏涵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迷茫,有触动,也有挣扎。“珩哥……你说的这些……我好像明白了一点,但又好像隔着一层纱,没能完全透彻。不过你最后这句话我明白了,你说的对!如果当初我能证明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和价值,能够独立闪耀,或者……那些遗憾,当初根本就不会产生!”
“哈哈哈……”李珩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没想到我绞尽脑汁说了那么一大堆文绉绉的话,就最后这句大白话最管用!行!明白这一点就好!相信自己!”他笑着安慰了一句。
然后,他突然俯身向前,俊朗的脸庞贴近她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带着一丝暧昧和戏谑的语气低声道:“就像……你遇见我之前,生命里应该也有过一个男人,让你觉得他才是最帅的,在床榻之间跟你最是合拍默契的。可现在你遇见了我,是不是觉得……我比他还帅、还更够劲儿?”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男性荷尔蒙和挑逗意味的话语,让苏涵的俏脸“唰”地一下染上了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她风情万种地飞了李珩一个白眼,那眼神似嗔似喜,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