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昇留下来了,今晚就在折枝家里借宿。
看似为难的折枝心里也松了口气——她不得不直视自己的内心——哪怕知道自己配不上,也好想好想跟奕昇哥哥一直在一起.....
一辈子......
无论以什么身份......
无论需要付出什么......
折枝,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折枝和奕昇又回到了那烛光晚餐的饭桌上,一同享用美味的晚餐——甚至奕昇看不惯折枝每次吃肉干都只敢撕下一点点的举动,亲自出手投喂折枝。
对于折枝好几次用嘴接过奕昇手中的风干肉条时,“不小心”抿住了奕昇的手指这件事情......奕昇只装作完全没发现。
奕昇很有兴致地跟折枝分享“旅途中的见闻”——其实就是奕昇在穿越前玩过的几张地图和支线任务的内容,折枝很认真地听着每一个字,不由得对奕昇的旅行生活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在奕昇的宽慰与刻意引导下,折枝也开始讲起了自己悲惨的人生经历:
比如她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非凡的绘画天赋,小小年纪画的画就达到可以拿去参展的水平,加上她父母刻意营造的噱头,一幅画能卖数万贝币,甚至数十万。
父母卖掉她的第一幅画作时,很高兴地花几十贝币买了个宠物鸟来奖励她“听话”,商家附赠一个劣质鸟笼,折枝的父母拎着笼子里的鸟回家送给折枝,意图激励她,让她画得更快,画更多的画.....
可没几天,小折枝看那笼子里鸟儿渴望外面的世界,就擅自打开鸟笼将小鸟放走了,结果当天就被父母发现,怒骂她是个赔钱货,几十贝币不是贝币啊?真是不把钱放在眼里!
然后怒气冲冲地把劣质鸟笼给摔在地上。
明明是送给折枝的礼物......为什么折枝没有支配的权力呢?
折枝始终想不明白,但她只会服从——为了更好的控制折枝成为她们的赚钱工具,折枝的父母才不会教她“服从”以外的东西。
就像她的人生,也从来没什么自己支配的权利......
折枝一边说着,一边很认真地打量奕昇态度和情绪——生怕她在说自己的故事时,会有哪个细节引起了奕昇哥哥的不快......
比如,折枝从自己的角度叙述故事,难免对那样的畜牲母父颇有微词,程度很轻,在奕昇看来折枝完全就是被洗脑了,被她母父所创造的扭曲道德观给架了起来......
可折枝却觉得,自己居然敢说爸妈坏话......奕昇哥哥会不会认为......折枝是个很不孝顺的人......?
说完,折枝指向一个放在窗边的破旧鸟笼——喏,故事里的鸟笼,就是那个。
那是她母父为数不多留给她的东西,也是极少数因为毫无价值所以没被讨债人抢走的东西,更是折枝对母父最后的念想之一。
奕昇听完,绷不住了:“这样的父母,有什么值得你念想的?”
折枝居然还维护她们:“至少,是母父让折枝来到了这个世界,还把折枝养大......”
奕昇:.........
.......
类似这样的事情,折枝还跟奕昇讲了很多,很多......
多到知心大哥哥都听不下去了,怒斥折枝的父母简直堪称是折枝的“生理父母”......
多到一晚上根本讲不完.......
多到如此令人气愤的事情,却让折枝回想起来只剩下麻木.....
不过,奕昇在折枝麻木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渴望的火苗,在折枝回想起无数痛苦记忆后愈发壮大——她从来没有抛弃过那追求自由、挣脱鸟笼的渴望。
或许这份渴望先前被麻木的精神与潦倒的生活给压垮,
但现在,被奕昇重新点燃了。
...........
奕昇与折枝之间的畅谈,大概持续了几个小时,眼看着时间大概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奕昇“理所当然”地展露出了一丝丝倦意与疲惫。
将自己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奕昇身上的折枝,当然注意到了。
她内心瞬间又被自责与歉疚给淹没——折枝!你太可恶了!奕昇哥哥今天赶路一定很累了!你还自顾自地说一大堆!打扰了奕昇哥哥的休息......罪该万死啊!!
折枝赶忙掐断还没说完的不知道第几个印象深刻的悲惨经历——甚至她也没觉得多么悲惨,甚至是因为奕昇想听,才刻意引导她说的。
不过折枝就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心疼又羞愧地开口道:
“奕昇哥哥.....你赶了一天的路,一定很累了吧.....?”
“都怪折枝......一直没完没了说个不停.....打扰奕昇哥哥休息了.....”
“要不奕昇哥哥先休息吧?直接.....睡床.....就可以的......”
“如果奕昇哥哥不介意的话.......”
“奕昇哥哥不要误会!折枝.....没有想......占奕昇哥哥便宜.....”
“折枝等会儿还要画几幅画,累了就趴在画桌上休息就好了......折枝经常这样的,绝对不会......冒犯奕昇哥哥的......请您放心休息吧。”
奕昇也装作疲惫的样子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毫不顾忌地在折枝面前舒展他完美的身材,把折枝的眼睛都看直了......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累了。”
“折枝不用道歉的,不是折枝的错。是我想多了解一下折枝,才.......”
奕昇看了一下窗外的明月,故作沉思,
“嗯......都这么晚了,那些人也没来,我看估计是畏惧今州的法律,不敢来了吧?只是放狠话而已。”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先休息了?”
奕昇将外套与鞋袜脱去,在折枝震动的瞳孔、满心的愿意与满口的同意之下,舒服地躺上了折枝窄窄的小木床——硬木板床,连个席梦思都没有,其实不怎么舒服......
“折枝也要注意休息哦?不要画到太晚了。”
奕昇贴心地叮嘱着回到画桌坐下的折枝,
“画画很累的吧?折枝画累了也可以来床上跟我挤一挤的,我不介意的——哪有一借住的客人把主人家的床位给占了的理啊?”
“或者折枝要是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去画桌趴着休息的——今晚我能借住在折枝家里,有一个地方可以遮风挡雨,我已经很满足了。”
“对了,要是那伙人来了,记得叫醒我,我和你一起面对。”
折枝听完,心里感动得不要不要的,甚至连手中的画笔都握不稳了——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她......
可是遇到奕昇哥哥的今天,这是第几次了?
好温暖、好幸福的感觉......
“嗯,我都记住了,奕昇哥哥。”
“您安心睡吧,晚安。”
“晚安,可爱的小折枝。”
“嗯.......”
安静了几秒钟,折枝却一直能若有若无地感觉到,身后那来自床所在方向的视线,令折枝感到慌张,迟迟无法落笔。
奕昇哥哥是想看折枝作画的样子么......好害羞......
作画,一直是属于折枝最私密的事情,也是她生活中唯一的热爱和乐趣,是她心中最后一片净土,她一直倾尽一切呵护、守护着。
然后折枝背后响起了一阵“史诗级过肺”的沉闷吸气声,
奕昇调笑的声音从折枝的身后传来:
“嗯~折枝的被子好香啊。”
“嗯......被子......我有经常拿出去晒太阳的......”
折枝低声回应着,不明所以。
“我是说,折枝的被子上,有折枝的味道,很好闻。”
“啪嗒——”
折枝被这句话给吓到,惊慌地手一抖,手中握着的沾着颜料的毛笔掉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嗯.......”
折枝满脸通红地捡起掉在桌上的笔——她已经忘记这是今天第几次脸红了......
脸好烫......
但这种感觉.....不坏.....
很刺激.....很喜欢.....
头也不回地用细若蚊吟的声音回应道:
“奕昇哥哥.....喜欢就好......”
奕昇哥哥真是的.....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怎么又那么......不正经.....爱使坏!
可就是这样又好又有趣的奕昇哥哥......让折枝.....欲罢不能了呢.....
“对了,折枝,你这屋子这么偏僻,距离野外丛林又那么近,会不会有什么残像之类的出现啊?残像可不认人类划分的领地.......以后要不还是把屋子搬到离桃源乡近些的地方吧?”
正要入睡的奕昇,像是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提出了身为一个旅行者对野外危险的顾虑。
听着奕昇略带疑虑的话,折枝心里突然感觉好像被点拨了什么——
对.......对啊.......
这里离野外那么近......偶尔出现一两只残像闯入.....很合理的吧?
残暴的残像......因为太久没吃东西......袭击了几个路人.....也很合理的吧.....?
折枝没有暴露什么奇怪的想法,面不改色的宽慰道:
“不用担心,奕昇哥哥。折枝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还没有见到不小心闯入桃源乡的残像呢......”
犹豫了一下,折枝又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
“就算.....就算有残像之类的坏东西敢接近......折枝也会把它们处理掉.....保护好奕昇哥哥的......”
折枝,你可是共鸣者啊......
你一定能保护好奕昇哥哥,为他清除所有威胁的.....对吧?
是的......折枝.....你一定可以的。
“哦~这样啊。那就辛苦折枝保护我咯~?”
奕昇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语气很安心,
“真的晚安了,折枝。”
“嗯,奕昇哥哥晚安。”
折枝一定会让奕昇哥哥晚安的。
一定。
谁也别想打扰奕昇哥哥休息......如果真的有谁的话。
谁也别想。
折枝和奕昇再次互道晚安之后,接着完成手中未完成的山水画作。
笔触轻轻的,时刻注意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以免打扰到奕昇哥哥。
没多久,折枝的身后就传来了奕昇均匀的呼吸声——奕昇哥哥入睡了。
折枝笔下的画作也刚好画完——
可画的明明是山水,仔细一看,却又似奕昇哥哥的轮廓:
自由高飞的大雁,似奕昇哥哥的眉眼......
山涧的清澈流水,似奕昇哥哥嘴角常噙的笑意......
银河般飞泻的瀑布与随风舞动的婀娜柳枝,似奕昇哥哥柔顺的发丝.......
雄伟连绵的高峻群山,似奕昇哥哥宽厚的臂膀......
明明是在画山水,却处处透着奕昇的影子。
可能是因为,刚刚在作画的时候,折枝满脑子都是奕昇哥哥。
连折枝自己看到这幅画作完成时候的样子,都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
折枝啊......折枝.....
你已经完全被奕昇哥哥迷住了呢。
折枝将画珍视地卷好——决定了,这幅画不卖,要自己留着欣赏,日后或许还有机会将它完善。
折枝回头望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奕昇,心底再一次也是第无数次坚定了某个信念。
拿出最好的画纸,将共鸣能力凝聚在笔尖,眼神一改平时的怯弱,全神贯注地画了起来。
她要画一幅.......和平时画的不一样的画。
为了奕昇哥哥......
为了挣脱囚笼.....
为了自己......
为了自由......
为了......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