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风裹挟着银杏叶在法院外盘旋,枯黄的叶片打着旋儿坠落,不偏不倚地飘落在林小满肩头,仿佛命运开的一个残酷玩笑。他的手指死死攥着那份判决书,指节泛白,判决书上 “有期徒刑十年” 的黑体字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他的心脏。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又像是被灌了水泥,每一次艰难的吞咽动作,都扯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脑内疯狂搅动。远处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刺耳,惊起满树寒鸦,黑压压的羽翼遮蔽了最后一缕阳光,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昏暗与压抑之中。
“林先生?” 法警的声音像是从深不可测的水底传来,模糊而遥远,“周女士说想见你最后一面。”
踏入审讯室的那一刻,白炽灯发出嗡嗡的声响,刺目的光线照得周雨桐眼下的乌青格外触目惊心,如同两团浓重的墨渍。她被手铐固定在铁椅上,那略显扭曲的姿势,竟和他们大学时在图书馆抢最后一本烘焙书的模样莫名重合。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月牙状的血痕瞬间浮现,看着曾经最熟悉的人,此刻却像隔着一整个银河系的距离,熟悉又陌生,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你真的非要把我送进监狱不可?” 周雨桐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染成栗色的发梢垂在脸颊,遮住了那道他亲手为她擦药水留下的疤痕,那道疤痕曾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如今却成了过往的讽刺,“我们一起养过的金毛‘八公’,现在还在流浪狗收容所,你知道吗?”
这句话像枚生锈的钉子,精准钉进林小满的心脏,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他想起搬家那天,周雨桐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狗,眼神温柔而坚定地说 “我们永远不分开”,而现在,她却用宠物的命运当武器,刺向他最柔软的软肋,让他的心在痛苦中不断抽搐。
“你用过期面粉毒害顾客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林小满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可怕,仿佛来自冰天雪地的寒渊,“那些因为食物中毒进医院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在急诊室哭到崩溃,撕心裂肺的哭声能把天都给哭塌了,你有哪怕一秒钟的愧疚吗?”
周雨桐突然仰头大笑,尖锐的笑声撞在审讯室的铁栏杆上,碎成无数尖锐的回响,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回荡。“愧疚?” 她猛地往前倾身,金属手铐在铁椅上撞出刺耳声响,那声音如同魔鬼的狞笑,“林小满,你以为我想这样?如果不是被那群人逼到绝路,走投无路,我怎么会 ——”
“所以你就选择害人?” 林小满的拳头重重砸在桌面,震得台灯剧烈摇晃,桌上的水杯也跟着跳起了 “摇摆舞”,“你知不知道老陈因为查出食材问题,被人打断了三根肋骨?他现在还躺在 IcU,身上插满了管子,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眼神无声地控诉!”
空气突然凝固成冰,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停滞。周雨桐的瞳孔猛地收缩,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如同秋风中飘零的落叶。她别过脸去,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才挤出一句:“那是意外...”
“意外?” 林小满扯松领带,领口的红痕像道新鲜的伤口,格外醒目,“你每次去仓库都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特工,监控拍到你调换标签的画面,连鞋底的花纹都和现场脚印吻合!这也是意外?”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照片,用力摔在桌上,每张照片里周雨桐鬼鬼祟祟的身影,都在无声控诉着背叛,仿佛在嘲笑曾经的海誓山盟。
周雨桐突然扑向桌子,手铐哗啦作响,那声音充满了绝望与不甘。“你根本不懂!”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照片上,晕开她自己那张狰狞的脸,“他们说如果我不配合,就把我们大学时拍的私密视频发到网上!我能怎么办?!我也是走投无路啊!”
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雷,炸得林小满眼前金星乱冒,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些藏在云端的青涩回忆。曾经的甜蜜与美好,此刻却成了威胁的筹码,胃里翻涌着酸水,一阵恶心涌上心头。他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向墙壁,玻璃炸裂的脆响惊得周雨桐浑身一颤,飞溅的玻璃碎片如同他们破碎的感情,散落一地。
“所以你就拿无辜的人当挡箭牌?” 林小满的声音比北极冰川还要冷,仿佛能冻结世间一切温暖,“那些信任我们的顾客,把孩子交给我们的家长,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凭什么要承受这些?” 他转身要走,却被周雨桐带着哭腔的嘶吼拽住脚步:“林小满!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个六亲不认的冷血动物!”
铁门外的走廊像条没有尽头的隧道,昏暗而漫长。林小满扶着冰冷的墙壁,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回荡,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沉重的鼓点,敲打着他疲惫不堪的灵魂。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面包店新员工发来的视频 —— 烤箱里的法棍正膨胀成完美的金黄色,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麦香。然而,这诱人的画面却像一把利剑,刺痛着他的心。他却突然蹲下身,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泪水顺着指缝滴落在法院的大理石地面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仿佛是他破碎的心在滴血。
三个月后的深夜,林小满又一次鬼使神差地走到曾经合租的公寓楼下。六楼的窗户漆黑一片,就像他们死去的爱情,没有一丝光亮,只剩无尽的黑暗与孤寂。便利店的关东煮冒着热气,氤氲的雾气模糊了老板娘的笑脸,老板娘笑着问:“还是老样子?” 他刚要开口,却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无名指上那圈淡淡的戒痕 —— 那是周雨桐在求婚时咬出来的印记,现在却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时刻提醒着他那段逝去的感情。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林小满站在面包店的操作台前,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团在发酵箱里慢慢膨胀。手机弹出新闻推送,标题是 “餐饮界贪腐案终审宣判”。他机械地关掉屏幕,将新鲜的酵母撒进面粉堆,突然想起周雨桐说过 “发酵的过程就像等待爱情”。此刻扬起的面粉落在睫毛上,他却分不清,那是面粉的粉尘,还是未落下的泪。
员工们陆续来上班,看见老板对着空荡荡的烤箱发呆,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悲伤。却没人注意到他藏在围裙下微微颤抖的手,那双手承载着太多的痛苦与回忆。新来的学徒捧着《面包制作大全》请教问题,书页间滑落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等我们的店开起来,要做世界上最甜的可颂”。林小满慌忙转身,假装整理货架,却在玻璃反光里,看见自己扭曲的笑容 —— 原来有些代价,要用一辈子去偿还,而那份伤痛,也将永远伴随着他,成为生命中无法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