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仙乐阵阵
暮色如墨,正悄然浸染着这片小小的山野。
陈安蹲在自家院后的菜畦里,沾满泥土的手指熟练地动作着,为那些青翠的萝卜间去多余的叶芽。
周遭很静,只有微风拂过菜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归巢鸟鸣。
就在他的指尖捻断一截格外肥嫩的碧色茎秆时,万籁俱寂的天空,忽然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渺渺乐音所打破。
那乐音初起时,极清、极脆,宛如一线清泉从万丈高空坠下,撞击在昆仑美玉之上,泠泠淙淙,洗涤着尘世的喧嚣。
未及细辨,这泉鸣陡然拔高,化作一声清越无比的凤鸣,仿佛来自九霄云外。
带着穿云裂石的磅礴力量,直贯天灵。紧接着,万千音符如星河决堤,奔涌交汇,凝成一片浩瀚无垠的交响。
那音符竟似有了实质,化作一道道流转不息、生灭不定的金色纹路,在渐合的夜幕与厚重的云层间蜿蜒闪烁,辉映苍穹。
乐声起处,天象随之剧变。
东北方的天际,紫气如浩浩长河奔涌而来,绵延何止三万里!
赤红的霞光如同熔化的金汁,泼洒向整片天空,青色的云霭则似九天银河倒悬,七彩流光在其中交织、碰撞,幻化出鸾凤翔舞、金莲坠落的瑰丽虚影。
原本洪荒苍茫的夜幕,被这无尽的光辉映衬得亮如白昼,每一片云,每一缕风,都染上了神圣的光泽。
霞光铺展而过,大道韵味随之弥漫天地。光芒所及之处,枯槁的树木瞬间抽发出嫩绿的新枝,沉寂的顽石表面生出青苔,更有点点如玉般温润的石蕊绽放。
一缕源自混沌初开时的古老气息,如轻纱般漫卷而过,天地间的污浊秽气顷刻消散,就连潜伏在深山幽谷中的凶戾之物,也尽数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如同直面无可抗拒的天威。
陈安看得痴了,听得呆了,手指一松,那刚掐下的萝卜嫩叶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地。
他猛地抬起头,瞳孔因极致的震撼而骤然收缩,视线死死锁定在那霞光最为炽盛的天穹中心。
但见三道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踏虚而立,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存在于那里。
其中一位,是身着朴素道袍的老者,面容清癯,神色淡然,仿佛与周遭万物融为一体。他手中一柄拂尘,玉质的长柄上流转着混沌未分般的清蒙光辉。
足下,一幅巨大的太极图虚影缓缓旋转,阴阳双鱼首尾相衔,游动不息,竟将天地间的罡风煞气悄然转化为甘霖雨露,无声洒落。
他的眼眸如同万古不变的古井,深邃无比,倒映着整个洪荒世界从诞生到寂灭的无穷景象。
居右一位,身着玄色道袍,面容威严,手持一柄三宝玉如意。
那如意顶端,日、月、星三光同时迸发,璀璨夺目,周天星斗的运行轨迹,仿佛都随着他眼眸的每一次开阖而在重新排列组合,流露出执掌天道法则、号令乾坤的无上权柄。
居左一位,则是一位青衫剑者,身形挺拔如松,膝头横着一柄未出鞘的长剑,剑鞘古朴,上刻“青萍”二字。
虽未出鞘,但那沛然莫之能御的剑意已然冲霄而起,将天空中翻滚的雷云无声无息地撕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开辟出一条澄澈无比、直通九霄的天之轨迹,宛如专为无上圣驾铺就的坦荡大道。
浩瀚的仙乐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但那余韵却依旧在云层间、在天地间、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生灵心间回荡不息。
漫天温柔的霞光,如水银泻地,缓缓笼罩住陈安所在的小小院落和他身后那几间茅屋。
陈安依旧僵硬地立在菜畦之中,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指尖沾着的湿润泥屑,正簌簌滑落,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整个世界,都已被那三道宛若大道化身的身影所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