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尖还按在黑板裂缝上,胎发嵌进电子表的接口处微微发烫。整个世界停着,像被谁按下暂停键的烂片。可我知道这安静撑不了多久——柯谨睁眼时说的那句话还在耳边转:“你看到的静止,只是下一个循环的加载进度。”
这话听着像谜语,其实是个倒计时。
果然,三秒后,空气抖了一下。
不是震动,是“逻辑”本身抽筋了。档案柜边缘开始扭曲,像是被人用橡皮擦蹭过又重画了一遍。墙壁渗出暗红色纹路,顺着地面爬行,节奏和心跳差不多。我低头看自己手腕,电子表屏幕没数字了,只剩一行小字滚动:**协议冲突,系统自检中**。
“靠,这算什么?”魏九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他卡在两排书架之间,半边身子悬空,血珠还浮在空中没落,“上次是失重,这次是建筑成精?你们档案馆办的是生物变异会员卡吗?”
我没理他。脑子里正拼命调“逻辑链强化”,想把眼前这些乱码一样的现象拼成线索。可刚一启动能力,太阳穴就像被螺丝刀拧了一圈,疼得我眼前发黑。
“别硬来。”林晚秋突然开口。她蹲在我旁边,手指压着地面刻公式,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你现在动系统,等于往短路的插座里插电热水壶。”
我咬牙:“不动更完蛋。这地方马上就要开始吃人了。”
话音刚落,最近的一排档案柜“咔”地一声张开了口。不是柜门打开,是整块金属像嘴一样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横隔板,像牙齿。
它说话了,声音沙哑得像老式收音机:“你不是第一个失败者。”
我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控制台。那柜子居然跟着转向,裂口对准我,像是在笑。
“它认得我?”我低声问。
“不,它认得‘陈默’这个变量。”林晚秋喘了口气,“程砚把我们的数据喂进系统太久了,现在连家具都能叫你名字。”
魏九挣扎着从书架间抽出腿:“所以咱们现在是闯进了AI的精神病院?谁负责报销精神损失费?”
我没心情接梗。闭眼强行启动“微表情透视”,视野扫过那些会说话的柜子。它们轮廓泛着灰光,但瞳孔频率——如果金属能有瞳孔的话——全都和程砚的机械义眼一致。
远程投射。他在用系统广播自己的意识。
“找到破绽了?”林晚秋问。
“找到了。”我伸手,“笔记本给我一页。”
她撕下一页递过来,彼岸花图案还在纸上蠕动。我一把拍在那张“嘴”上。
花朵瞬间枯萎,变成焦黑色,柜子发出一声闷响,裂口缓缓闭合。
“孢子符号能压制它。”我松了口气,“说明这些玩意儿还是基于逻辑孢子的规则运行,不是完全失控。”
“那就好办了。”魏九咧嘴,“再撕二十页,咱们给它来个满汉全席。”
“撕多了她会死。”我盯着林晚秋发白的脸色,“这本子连着她的命。”
她摇头:“我不死,你也活不到下一分钟。”
我闭嘴。重新看向电子表,胎发和接口还在共振,蓝光忽明忽暗。刚才那一招让系统短暂恢复,现在得趁机稳住锚点。
深吸一口气,我集中意识,发动“逻辑锚点”。
不是为了定位凶手,也不是回溯现场,而是要把这片崩坏的空间重新钉回现实坐标。就像给发疯的程序打补丁。
可刚输入第一道指令,整个档案馆猛地一震。
墙壁的血管状纹路开始搏动,地面龟裂,裂缝里钻出更多带嘴的柜子。天花板浮现出巨大的拓扑结构图,线条自动连接,组成一个不断旋转的逻辑闭环。
“错了……”柯谨突然开口。他仍站着没动,眼睛里的星空网络疯狂转动,“你不是在修复,是在加速加载。”
我心头一沉。来不及撤回指令,系统反噬已经来了。
脑袋像被塞进榨汁机,所有记忆碎片被强行翻出来:母亲病房的门牌号、匿名信上的邮戳、第一次使用“痕迹回溯”时闪过的手术室画面……全在脑子里炸开。
就在这时候,空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旗袍,盲眼,十指悬在虚空中,像在抚一把看不见的琴。是默。
她嘴唇微动:“E弦……连着月球……不能断……”
话没说完,一道银光闪过。
因果律匕首凭空出现,直刺她胸口。匕首穿过虚影,没有血,只有一串断裂的数据流洒下来。
我左眼剧痛。
不是幻觉,是实打实的神经穿刺感。眼皮内侧闪过一段画面:医院走廊,推车,心电监护仪归零,一群穿白大褂的人围在手术台边——那是我妈最后一刻的监控录像,系统从没让我看过原始版本。
而现在,它直接灌进我脑子。
“陈默!”魏九扑过来,一把抓住我肩膀。他右眼已经闭死,左臂却猛地贴上我太阳穴,量子传感器最后一点能量爆发,替我截断了那段数据流。
他手臂皮肤瞬间裂开,浮现密密麻麻的代码纹路,像被烧红的铁丝烙过。
“谢了。”我嗓子哑得不像话。
“别客气。”他靠着墙滑坐下去,“下次请我喝奶茶就行,要全糖加双波霸。”
林晚秋抱住我,另一只手在地上快速刻画公式。她指甲太用力,指尖破了,血混着粉笔灰涂出最后一笔。
空气嗡了一声,像是信号被屏蔽。
我缓过劲来,抬头看默的位置。她消失了,只剩一根断裂的琴弦漂浮在空中,缠在我手腕上,蓝光微弱得像快熄的烟头。
“E弦断了。”我说。
“那就换根。”林晚秋咬牙,“你不是还有别的能力?”
“问题是,系统还认不认我这个主人。”我看向电子表,屏幕终于亮起,但跳出的不是菜单,而是一串倒计时:**00:07:23**。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最终协议激活中,请选择:覆盖 \/ 拒绝 \/ 自毁**。
“这选项怎么看着像手机系统升级?”魏九苦笑,“选错就变砖?”
我没回答。因为就在这时候,柯谨动了。
他慢慢抬起手,指向档案馆最深处的一扇门。那门原本锁着,此刻正自动开启,门缝里透出淡蓝色的光。
“他们来了。”他说。
“谁?”我问。
“下一秒的我们。”他声音平静,“镜像变量,已释放。”
我猛地站起身,顾不上头晕。左眼还在刺痛,残留的画面挥之不去。但更可怕的是,我听见那扇门后传来了脚步声——整齐划一,像是很多人同时迈步。
而且,那节奏,跟我心跳同步。
“林晚秋,还能刻公式吗?”我问。
她摇头:“最后一次耗太大,手指动不了。”
“魏九?”
“传感器废了。”他摸了摸口袋,“口香糖也没了。”
我握紧电子表,胎发还在发烫。系统倒计时跳到**00:06:58**。
门开了。
一群人走出来。
全穿着警校制服,全戴着黑框眼镜,全是我。
他们停下,站成半圆,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
领头的那个笑了笑,举起手,手里拿着一把因果律匕首。
“好久不见。”他说,“我代表系统,正式通知你——你已被判定为异常变量。”
他抬起匕首,对准自己胸口。
“按照协议,清除方式有两种。”他声音冷静,“自我了断,或者……”
他顿了顿,看向我。
“由我来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