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茉莉花》还在脑子里绕。
不是旋律,是回声,像有人贴着耳膜哼,一呼一吸都卡在节拍上。我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没用,它钻得更深了,顺着神经往颅腔里爬。
可就在这时候,我发现自己也开始哼。
声音不大,但很稳,一句接一句,像是身体自己记得该怎么唱。魏九看了我一眼,嚼口香糖的动作停了半秒:“你这不挺正常嘛,还知道对调?”
我没理他,继续哼。不是为了应和,是为了对抗——系统推给我的任务浮现在视野角落:【激活‘时间残像捕捉’】。
没有说明,没有倒计时,只有一行字冷冷挂着。我知道它在等什么:等我主动撕开这段记忆。
我蹲下,指尖压住地面那道鞋印与浮雕交汇的裂痕。银蓝微光从指缝渗出,像电流沿着纹路爬行。空气开始震颤,不是耳朵听见的,是骨头在共振。
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墙变了。
不再是锈铁与电缆,而是灰白瓷砖,整齐排列的手术灯从头顶垂下。七个人被固定在金属支架上,手腕脚踝全扣着铜环,身上只穿单薄白袍。他们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睡着了。
但我知道他们醒着。因为其中一个睁开了眼。
那是张志远。
和刚才残影里的模样不同,此刻他年轻许多,眼神清明,嘴唇动了动,无声说了两个字:救我。
我没动。这不是现实,是1937年的某一天,被封存在这里的记忆片段。
脚步声响起。
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拎着金属箱,步态沉稳,左腿略跛。他走到中央台前,打开箱子,取出一把细长解剖刀。
程砚。
即使隔着八十多年的时间残像,我也认得出他。镜片后的那只机械义眼正缓缓转动,调整焦距,刀尖轻点在第一具实验体的胸骨上。
“开始。”他说。
刀落。
血喷出来的时候,我左肋猛地一紧,像是有把无形的刃从外划入。我没叫出声,但膝盖一软,差点跪地。魏九一把扶住我,低声骂了句脏话。
“你在流汗。”他说,“冷的。”
我抬头,看见现实与残像正在重叠。地板裂缝里渗出温热液体,颜色暗红,带着黏性,一滴一滴落在鞋面。柯谨迅速后退半步,粉笔在墙上划出一道弧线:“频率错乱了,时空嵌套出现物理反馈!”
沈哑已经蹲下,左手贴地,神经接口泛起红光:“地下有东西在共振,信号源就在我们脚下。”
“那就把它挖出来。”魏九右眼突然亮起蓝光,瞳孔深处像有齿轮飞速旋转,“普罗米修斯之瞳”启动,他盯着地面,视线穿透岩层,“六边形石板下方三十七厘米,有个密闭舱,连着十二根导线,接的是脑波共振仪的原始型号。”
“你怎么知道?”我喘了口气。
“因为我去年修过一台博物馆展品。”他冷笑,“型号尾号137,和这玩意儿一样老古董。”
柯谨立刻掏出怀表,胎发丝悬空,轻轻摆动。他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个六角星,每条边对应一道墙体纹路:“能量流向这里汇聚,开启点应该是中心。”
我刚想走过去,旁边传来一声闷响。
林晚秋摔倒在地,右手死死掐住太阳穴,指节发白,指甲划破皮肤,留下三道血痕。她牙关紧咬,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回来了……火场里的……那个声音……”
“什么声音?”我问。
她猛地抬头,眼睛发直:“机器启动的提示音……就是现在这个频率……我妈死那天,我在焚化炉外听见的……”
没人说话。
她不是旁观者。她是钥匙的一部分。
我咬牙站稳,再次集中精神,把“痕迹回溯”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地面。残像中的程砚已经剖开第三具实验体的胸腔,心脏暴露在外,仍在跳动。而现实中的我,胸口像被铁钳夹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钝痛。
“撑住。”魏九站在我前面,右眼蓝光闪烁不定,“别让记忆反噬。”
我点头,强迫自己看下去。
程砚俯身,在每一具实验体的心脏上方放置一枚铜片,形状奇特,像是某种符号。然后他退后一步,按下金属箱上的按钮。
嗡——
低频震动从地底传来,和林晚秋说的一模一样。六边形石板边缘开始发光,缝隙中浮现出细小文字:【血脉验证失败,权限不足】
“试不开。”柯谨皱眉,“需要清源学堂的基因印记。”
“我没有那种东西。”我说。
“但她有。”沈哑突然开口,看向林晚秋。
林晚秋还在颤抖,但已经慢慢站起来。她从怀里掏出那本绣着彼岸花的笔记本,贴在石板表面。
一秒。
两秒。
纸页无火自燃,火焰呈淡蓝色,烧得极快,灰烬没有飘散,而是自动排列成一行小字:
**第七实验体,权限继承**
石板咔哒一声,中央凹陷,缓缓下沉,露出一个金属匣子。我伸手取出来,打开。
里面是一枚晶体密钥,幽蓝光泽流转,形状不规则,却和我腕表的接口完全吻合。
“这就是启动脑波共振仪的钥匙?”我问。
“也是开门的代价。”柯谨低声说。
他话音未落,整座钟楼猛地一震,像是地基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墙壁扭曲,电缆裸露,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和旧书混合的气息。林晚秋突然捂住耳朵,尖叫一声。
我也听见了。
不只是《茉莉花》。
还有婴儿的啼哭。
遥远,模糊,却清晰得刺耳。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第七代,接入。”
我握紧密钥,指节发麻。魏九右眼渗出血丝,但他仍盯着密匣原来的坑位:“底下还有东西。”
我低头看去。
石板底部刻着一串编号:**qY-78-3**
母亲病房的号码。
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哑突然抓住我的手臂:“佛珠……在发热。”
她右手那串梵文佛珠正微微发烫,珠子之间竟泛起一丝红光,和残像中某具实验体手腕上的饰物一模一样。
“这串珠子……”她声音发紧,“不是我买的。”
柯谨怀表发出一声轻响,指针逆跳三圈,停在十二点整。他没说话,只是把胎发丝重新缠回齿轮轴心,动作缓慢得不像平时的他。
林晚秋靠墙站着,嘴唇还在动,像是在重复某个句子,但没发出声音。
魏九抹了把眼角的血,咧嘴笑了下:“看来咱们拿的不是钥匙,是邀请函。”
我盯着手中的晶体密钥,它正在微微震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密钥底部,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刻字:
**请输入初始协议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