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间,在日复一日的汗水、喘息与数据记录中倏忽而过。
当第八日的朝阳再次洒落部落时,一种与七天前截然不同的气息,如同苏醒的巨兽,弥漫在训练场的每一个角落。
不再有初时的笨拙、疑虑与嘈杂的抱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内敛的力量感,一种整齐划一、充满纪律性的蓬勃生机。
集体晨练的时刻。
数百名战士按照方阵肃立,动作划一,呼吸同频。他们演练的依旧是《通用锻体法1.0》的基础十二式,但姿态与神韵已与七天前判若云泥。
动作精准而稳定,不再有丝毫多余的晃动。
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迈步,都仿佛经过最精密的计算,肌肉的收缩与舒张呈现出一种高效协调的韵律。
更为惊人的是他们的呼吸,悠长、深远、富有穿透力,数百人同步呼吸,竟隐隐形成了一种低沉而宏大的共鸣,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脉动,使得周围的空气都随之微微震颤。
“喝!”
随着雷娜一声清冽的口令,所有人同时完成一个需要瞬间爆发的震脚动作。
“砰——!”
并非杂乱无章的声响,而是一声沉闷如鼓、整齐划一的巨响!
脚掌落地的瞬间,坚实的地面仿佛都为之轻轻一颤。
紧接着,一片密集而清脆的“噼啪”声,如同新春爆竹般从各个方阵中响起!
筋骨齐鸣!
不再是赵虎演示时的个别现象,此刻,超过三分之一的战士,都在这个发力节点,自然而然地触发了身体结构高度协调、力量贯通一体时产生的筋骨共振!
这声音连成一片,虽不震耳欲聋,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感,宣告着他们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已经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站在高台之上观礼的石猛族长,虎目圆睁,胸膛剧烈起伏,激动得几乎无法言语。
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那些曾经天赋平平、在传统道路上蹉跎岁月的族人,此刻眼中精光闪烁,动作刚劲有力;
他看到那些因旧伤困扰而实力停滞多年的老战士,此刻面色红润,动作间竟隐隐恢复了往日的几分彪悍;
他甚至看到几个在能量沉寂初期几乎完全丧失气感、被判定为“废人”的族人,此刻演练时,周身竟也重新荡漾起微弱却真实不虚的能量波动!
这不再是零星几个天才的突破,这是整个部落武力水平的……集体跃升!
是文明火种在严寒中不但未曾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旺盛的奇迹!
“奇迹……这真是奇迹……”
一位原本最是固执的长老,此刻老泪纵横,喃喃自语。
他顽固坚守了一生的信念,在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彻底崩塌,继而转化为对林知那套“歪理邪说”的无限敬畏。
训练间隙,实测数据更是印证了这肉眼可见的蜕变。
力量测试区域,用来测力的包铁木桩上,新的拳印、掌痕深度普遍比七日前增加了三成以上,而且痕迹更加集中、凝练,显示出发力的精准度大幅提升。
速度测试跑道,战士们的身影如猎豹般窜出,冲刺时间明显缩短,变向、急停的动作也更加流畅、稳定。
而在林知的数据监控中心,那变化更是翻天覆地。
“报告林先生!昨日全员的‘平均内力活性指数’比训练首日提升了百分之二百五十!”
“核心循环稳定性达标率,已从最初的百分之十八,跃升至百分之八十九!”
“肌肉疲劳恢复速率,整体提升约一点七倍!”
“根据模型推算,按照当前进度,再有十日,全员基础战力可稳定超越能量沉寂前的平均水平!部分优秀者,甚至可能触摸到之前难以企及的瓶颈壁垒!”
年轻的数据记录员们兴奋地汇报着,他们的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自豪。这些枯燥的数字,此刻在他们眼中,就是部落新生的最强音。
石猛大步走到林知面前,这位向来沉稳的族长,此刻也难掩激动,他重重抱拳,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林先生!大恩不言谢!是你,给了石猿部落新的脊梁!我代表全族上下,拜谢先生!”
林知微微侧身,不受全礼,平静道:
“族长言重了。这是科学方法的必然结果,也是他们自身努力应得的回报。我只是指出了那条被忽略的、通往自身潜能宝库的道路。”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虽然疲惫却眼神明亮的战士。
集体的蜕变确实令人振奋,这证明了他的理论在大规模应用中的普适性和高效性。
《通用锻体法》成功地为这个文明在能量寒冬中构建起了坚实的内部防线。
然而,他的注意力,始终没有完全从那些被“普罗米修斯”标记出的“异常个体”身上移开。
这七天里,他暗中加强了对那十几名数据异常者的监测。
他们同样参与了训练,整体实力也有所提升,并未出现如远方部落那般力量溃散的现象。
但是,在他们的详细生理数据中,某些极其细微的指标——例如特定频段的生命磁场波动、夜间深度睡眠时的脑波模式、甚至是对某些特定草药成分的代谢速率——依旧与主流数据模型存在着难以解释的偏差。
更让林知在意的是,通过连日来的持续观测和更精密的能量扫描,他发现在这些“异常个体”的体内能量场中,似乎隐隐残留着一种极其淡薄、与那暗紫色粉末同源,但更加隐晦、几乎与自身生命气息融为一体的“惰性印记”。
这种“印记”并非外来能量侵入,更像是一种……先天性的“亲和”或者“易感”状态?
它并未直接导致力量衰退,却可能像一道隐藏的裂纹,使得他们在面对某种特定类型的能量环境变化时,会表现出与常人不同的反应。
远方部落的惨状,是因为整体的、剧烈的能量沉寂。而石猿部落的这些“异常个体”,是否代表着在普遍沉寂的大背景下,还存在某种更精微、更具选择性的影响机制?
大规模的培训成功了,集体的力量在复苏。
但这潜藏在少数个体身上的、与那神秘粉末相关联的“异常”,如同完美乐章中几个几乎无法听闻的走音。
林知微微眯起了眼睛,成功的喜悦并未冲淡他作为科学家的警惕。
集体的蜕变是好事,但这些细微的“不和谐音”,或许正在无声地揭示着这场危机背后,更加复杂和危险的真相。
他需要更直接的样本,更深入的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