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烈看着萧衍狂妄的模样,一股无名怒火再度冲上头顶。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脸上却是一片铁青,字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苏烈纵横一生,还是头一次见到如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
他猛地抓住身旁早已丢了魂的苏灼华,手腕用力,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若一年后,你真能踏平望月仙山……”
“我苏烈,亲自将女儿给你送上门!”
“为你奉茶!”
话音落下,他再不多看萧衍一眼,拽着苏灼华,冲天而起。
苏灼华没有反抗。
甚至没有挣扎。
她任由父亲那铁钳般的大手拉着,那副素来骄傲如凤凰的娇躯,此刻却在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在转身被强行拖走的刹那。
一滴滚烫的泪珠,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从她那双曾盛满了星辰与烈焰的凤眸中,悄然滑落。
然后,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粉身碎骨。
很快,两道撕裂天穹的流光,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偌大的庭院,重归死寂。
只剩下萧衍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夕阳如血。
将他孤独的影子,在空旷的庭院中,拉得很长,很长。
他没有动。
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空空如也的座位。
许久。
他才缓缓坐下,目光落在满是狼藉的石桌。
他伸出手,捡起了那只掉落的汤勺。
上面,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七宝粥的香甜。
那是江映月留下的温柔。
他又缓缓转过头,看向旁边的空位。
空气里,还萦绕着一缕尚未散尽的,如烈火玫瑰般霸道又醉人的香气。
那是苏灼华存在过的证明。
两世为人,第一次动了真心。
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他没有问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答案,早已铭心刻骨。
弱。
就是原罪。
因为弱,所以只能被动接受所谓的强者,为你制定的规则。
因为弱,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流着泪被人带走,却无能为力。
归根结底……
还是我,不够强!
若我一念,可倾覆仙山!
若我一言,可敕令皇朝!
这世间,谁还敢来质问我?
谁,又敢来逼我做选择?
规则,从来都只配由至强者来书写!
这个念头,如一道贯穿神魂的黑色惊雷,瞬间撕碎了他心中所有的痛苦与不甘!
萧衍眼中所有的复杂情绪,都被彻底焚烧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对“力量”二字,最纯粹的渴望!
今日这种妥协。
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嗡——!
感受到了主人那坚定如铁的决心与信念。
识海中,那柄古朴的天眼神剑,发出了无比喜悦的轻鸣。
萧衍的呼吸,骤然变得沉重而滚烫。
他不是孤身一人!
他还有焚世红莲!
还有天眼神剑!
还有这片广袤天地,数之不尽,等待他收割的……魂寿!
“映月,灼华……”
“等着我。”
他缓缓闭上双眼。
额心处,一道金色竖瞳,却骤然睁开!
那只天眼之中,没有半分人类的情感,唯有漠视众生的冰冷与威严。
仿佛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神只,在俯瞰脚下的芸芸众生。
天眼转动,神光无声扫过。
千里之内,山川草木,飞鸟走兽,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最本源的线条与光点,纤毫毕现。
忽然。
天眼神光猛地一顿。
一股极其隐晦,却又邪恶到极点的气息,被精准锁定。
那股气息,与寻常妖物截然不同。
那是纯粹的恶。
是凝练的暴虐。
更带着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森然与高傲。
与王莽,与黑山老妖身上的诡异气息,同出一源。
原来如此。
红山城之劫的幕后黑手……
找到了。
萧衍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消失。
……
白骨岭。
万千枯骨堆积成山,阴风呼啸,如万鬼哭嚎。
一道黑袍身影,如幽灵般穿梭于骨山之间,动作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焦躁与愤怒。
“废物!黑山老妖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数十万生灵的血祭,唤醒祸斗大人的计划,就这么毁了!”
“连白骨夫人这颗重要的棋子都折了进去……该死!此事若被殿下知晓……”
他正自言自语,脚步却猛然一顿!
全身的魔气,在一瞬间凝固!
他豁然抬头,一双阴鸷的魔瞳,死死盯住前方不远处的一块白骨巨岩。
那里,明明空无一人。
可他身为魔王的直觉,却在疯狂发出警报。
仿佛有一双来自九天的眼睛,正高高在上地注视着自己。
“谁?!”
黑袍人声音沙哑,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厉声喝道。
“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
巨岩之上,一道挺拔的身影,并非凭空出现。
而是由淡转浓,缓缓凝实。
来人黑衣如墨,俊朗的面容上不见丝毫表情,正是萧衍。
“你,在找我吗?”
萧衍平静地开口。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道九天神雷,在黑袍人的神魂之中轰然炸响!
黑袍人兜帽下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一种从里到外,被看穿所有秘密的赤裸感,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的战栗与不适。
他发出一阵干涩的笑声,强作镇定。
“呵呵……原来是你这个坏了本座好事的小杂种。”
“不在城里陪你的小情人,居然有胆子追到这里来?”
他重新审视着萧衍,语气森然的说道:
“你的肉身,竟然这般强大,正好做本座的魔功鼎炉。现在跪下,献出你的神魂,本座可以考虑……”
萧衍没有理会他的聒噪。
只是用一种看待死物的眼神,淡淡地问道。
“妖魔攻城之事,是你在背后搞鬼?”
黑袍人被他这种漠视的态度激怒,笑声变得病态而尖锐。
“是又如何?!”
他猛地张开双臂,露出扭曲而残忍的神情:
“那座城池,那数十万卑贱的人族,本该化作血水,成为殿下降临的贺礼!”
“可惜啊,被你这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狗,给搅了局。”
他像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萧衍,享受着宣判对方命运的快感。
“你现在知道了真相,是不是很愤怒?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来啊!让本座看看你那可怜又无能的怒火!”
然而,萧衍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确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原来如此。”
他抬起眼,那双冰冷的眸子第一次正视黑袍人。
“你的话,说完了吗?”
“说完了。”
萧衍道。
“就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