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科技的项目启动会，与其说是会议，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能力审查。
会议室宽敞明亮，巨大的环形桌透着冰冷的科技感。寰宇方面的项目核心成员坐在一侧，个个神情专注，言辞犀利。他们提出的问题精准而苛刻，每一个数据，每一个逻辑链条，都要反复推敲。
启明文化这边，包括李总在内，都显得有些招架不住。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在绝对的专业面前变得苍白无力，创意总监更是被问得额头冒汗，几次语塞。
林姝坐在靠边的位置，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飞快记录，将寰宇方提出的要点和质疑一一罗列。她偶尔会抬头看向发言的寰宇项目经理，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眼神锐利的女人，名叫苏晴。
苏晴的逻辑极为清晰，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方案中最薄弱的环节。林姝看着她，心里莫名生出几分钦佩。这才是真正的职场精英，靠的是实打实的能力，而不是家世或别的什么。
会议中途休息十五分钟。
众人纷纷起身活动，或去洗手间，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讨论，气氛依旧紧绷。林姝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便起身想去茶水间倒杯水。
寰宇的茶水间比她想象的还要宽敞，设备齐全，咖啡机、饮水机、各种茶饮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提供小点心的水果吧台。此刻里面没人，只有浓郁的咖啡香气弥漫。
她走到饮水机旁，拿出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温水。刚喝了一口，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回头，心脏在那一刻猛地漏跳了一拍。
程默就站在茶水间门口。
他似乎是路过，手里拿着一个空的白色瓷杯，身上依旧是那身挺括的深色西装，只是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一颗扣子，少了几分正式，多了些慵懒随性。他的目光淡淡扫过茶水间，自然也落在了她身上。
不同于在大堂时彻底的漠视，这一次，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大约一秒。
极其短暂的一秒。
林姝握着水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她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耳边嗡嗡作响。她应该说什么？还是应该像他一样，彻底无视？
就在她大脑空白，身体僵硬之际，程默却像是根本没认出她，或者根本不在意她是谁，径直走向那台昂贵的全自动咖啡机。他将瓷杯放在出口下，熟练地按了几个按键，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开始萃取浓缩咖啡。
整个过程，他再没有看她第二眼。
仿佛她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在茶水间遇到的其他部门员工。
林姝站在原地，动弹不得。那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雪松木香气隐隐传来，混合着咖啡的醇香，让她有些眩晕。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在安静的茶水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看着他宽阔挺拔的背影，看着他从容不迫的动作，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和难堪再次席卷而来。比之前在大堂被无视更甚。这种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无形壁垒的忽视，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咖啡接满了。程默端起杯子，转身，目光平静无波地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停留，没有言语，径直离开了茶水间。
自始至终，无声。
林姝僵在原地，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松开了紧握水杯的手，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子。杯子里温热的水，此刻感觉冰凉刺骨。
她低头，看着水中自己微微晃动的倒影，脸色有些苍白。
“林助理？”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是苏晴。她看着林姝，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会议马上开始了。”
林姝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转身对苏晴点了点头：“好的，苏经理，我马上来。”
她将没喝完的水倒掉，把纸杯扔进垃圾桶，挺直脊背，走出了茶水间。
背影依旧倔强，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短短几十秒的“偶遇”，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而走廊尽头，总裁办公室内。
程默将咖啡杯放在桌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他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在茶水间，林姝那一瞬间僵硬苍白的侧脸，以及她强装镇定、却掩不住那一丝慌乱的眼神。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浓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很好。
他知道怎么让她更难受了。
不是羞辱，不是打压，而是这种彻头彻尾的、将她视为无物的……忽视。
这比任何正面交锋，都更能摧垮她那点可怜的自尊。
游戏，似乎找到了新的玩法。他眼底掠过一丝冰冷而玩味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