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的盲杖再一次精准地点在林砚的林砚微微颤抖的小腿肚上，纠正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中心偏移。这轻轻一戳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林砚一直紧绷的神经和肌肉瞬间过载，小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半跪了下去，只能用双手勉强撑住地面，才没有彻底趴下。
林砚只感觉他全身的肌肉都在尖叫抗议。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下颌滴落，在脚下积成一滩水渍。剧烈的喘息声撕扯着训练场安静的空气。
“可以了。”凯恩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但一直紧绷如磐石的身姿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你的‘根’勉强触摸到了土地。记住这个感觉，他将是你未来一切的上限，也是你承受打击的下限。丢了它，你就什么都不是。”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还带着些不耐烦的声音从场地边缘响起。
“啧，瞎子！你这基础课也太磨叽了。”艾丝特不知何时靠在了器械架旁，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对八面体状的训练匕首：“我看他这身板僵得跟木头似的，不如先交给我‘松松骨’，活动开了说不定你叫起来更省事。”
她说着就欲迈步上前，眼神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危险光芒，仿佛已经想好了十几种‘帮助’林砚活动筋骨的方法。
凯恩的头甚至都没有转向她，只是手中的盲杖看似随意地在地面上一敲。
一声轻响，却像是一道无形的界限骤然落下。
“艾丝特。”凯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现在就把他交给你，其他人的课也就不用上了。”
他微微侧头，似乎是‘看’向了训练场入口阴影处的一个方向，提高了些音量：“卡戎。”
“凯恩先生。”阴影中的卡戎应声出现，步伐无声却迅速。
“带着小狼崽子去找欧阳。”凯恩用盲杖虚指了一下仍在地上喘息的林砚，语气平淡地对卡戎吩咐道：“他现在的状态，正适合学点怎么让自己被那么快散架的本事。之后该去哪，你安排。”
跪在地上的林砚听到凯恩对自己的称呼微微一怔。
啊？
“没问题，凯恩先生。”不等林砚反应，卡戎已是从容应下，仿佛这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般。他转身面向艾丝特，礼貌地微微颔首：“艾丝特女士，您的课程‘抗击打专项训练’近日都将被安排在最后，您可以稍作休息，届时我会去叫您。”
艾丝特的目光在卡戎公事公办的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回半跪在地、狼狈却强撑着自己不垮掉的林砚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行吧~”她拖长了语调，显得有些不情愿但又接受了安排，用匕首柄端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对着卡戎眨了眨眼：“那就好好给我们的小狼崽子打好基础，可别让我等太久。你知道的，熬夜对皮肤不好。”
这话看似是对卡戎的抱怨，实则眼神一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林砚，仿佛已经在期待晚些时候的‘课程’了。
卡戎对着艾丝特微微躬身，这才走到林砚身边，并没有伸手去扶，只是平静地等待着：“林先生，您现在的肌肉状态，正是学习欧阳医生的‘床上应急处理与野外急救’理论课程时的最理想样本。如果您休息好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林砚咬着牙，撑着自己的双腿，摇晃着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凯恩，后者已经摸索着向着酒吧的方向过去了，仿佛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兴趣。他又看了一眼同样离开的艾丝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对卡戎点了点头：“我...好了。带路吧，卡戎先生。”
他跟着卡戎，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向训练场角落的医疗点。身后，隐约传来韦斯利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调侃声：“嘿！‘小狼崽子’？这称呼不错，挺配你这又愣又狠的劲儿！好好学啊，别等下呗艾丝特真当骨头给拆了！”
“韦斯利，我不介意今晚的‘抗击打训练’提前，先用你热热身~”艾丝特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
“哈哈哈，那还是算了吧！我可经不起你折腾。”
林砚默默地听着身后的插科打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小狼崽子’？这个称呼听起来似乎并不带多少恶意，至少远不如韦斯利之前那句‘老霍珀养大的废物’来得刺耳和羞辱。后者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扎进他最痛的地方，提醒着他的无力与辜负。
而前者...
更像是一个标签，一个他们基于某种观察而随手贴上的代号。或许是因为他之前报仇的方式？或是他的某种情绪？也或许只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方便的称呼。
叫什么都无所谓。林砚想，废物也好，狼崽子也罢。都是别人眼里的他。他现在需要的不是纠结于一个称呼，而是抓住一切机会，去吸收，去变强。这些温斯顿为他精挑细选的导师们认为他现在是只牙都没有长齐的狼崽子，这其实也算是好事。
至少，还是只‘狼’，而不是只‘狗’！
在这些导师的身边，他绝对可以被训练到长出能撕碎仇敌的獠牙和利爪！
林砚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暂时从脑海中驱散，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接下来的课程上。
卡戎带着他来到训练场角落临时设置的医疗点。欧阳医生正背对着他们，在一个打开的金属器械箱里整理着什么，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欧阳医生。”卡戎平静地出声。
欧阳动作未停，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眼镜框的上缘，先扫了一眼卡戎，然后精准地落在了林砚蹒跚的步伐和满身的汗水上。他推了推眼镜，什么都没问，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仿佛早已料到林砚会是这副模样。
“放这儿吧。”欧阳勇下巴朝着那张铺着白色床单的诊疗床点了点，语气平淡地对卡戎说了一句，然后又转回头继续手上的事情，仿佛林砚只是一件需要交接的物品。
卡戎对此毫无异议，向着欧阳医生的背影微一躬身，便留下了林砚转身悄然离去。
欧阳医生直到将手头的一卷绷带放回原位，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带上一副无菌手套，橡胶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他指了指诊疗床，言简意赅：“趴上去。”
林砚依言照做，趴下的瞬间，全身酸疼的肌肉让他几乎呻吟出来。
欧阳医生并没有立刻开始操作，而是站在床边，看着林砚，语气平淡：“无论怎么说，我的课也涉及到了医学的一些理论。但背那些东西，对不会成为医生的你来说，没有任何的用处。”
他的手指虚点了一下林砚疲惫不堪的身体，仅是这种不用力的按压，林砚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在抗议，欧阳医生却仿佛并未察觉，手指在林砚身上那些因过度疲劳而僵硬、痉挛的小腿和后背肌肉群上按压着：“所以我能教你的，只能是如何在执行任务中，以及执行任务后受伤时，如何保住自己的命。”
“现在，感受你的肌肉。这是很难得的体验，等你熟悉了他们的体验，去真正执行任务期间，你是很难会在遇到这种情况的。”说着，欧阳医生开始用一种独特而渗透力极强的手法开始对这些紧绷着的肌肉进行着放松，他的力量极为沉稳，精准地找到了那些紧绷如石的肌筋膜结节。
“过度负荷的肌肉，会锁死，从而变成你的负担。”欧阳的声音伴随着他的动作：“记住这些位置和这种按压时的酸胀痛感。训练结束后，及时处理，能让你恢复更快。”
他的手法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力度恰到好处地徘徊在林砚忍受极限的边缘，既缓解着深层的僵硬，又带来一种近乎催眠的疲惫释放感。林砚极度的身心疲惫在这专业的按压下被无限放大，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涣散，眼皮越来越沉，欧阳的讲解渐渐变成了一种让人舒适的白噪音...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入黑暗，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时。
欧阳医生的动作停了。
他低头看着已经睡了一半的林砚，沉默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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