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用离心机嗡鸣如蜂巢,玻璃管内的脊髓液在高速旋转中分层。沈雪梅的镊子夹起试管,窗外透进的日光穿过液体,在墙面上投下流动的幽蓝光斑。王海蜷在病床上,脖颈溃烂处新换的纱布边缘渗出黄绿脓液,脓滴在铝饭盒底凝成胶冻状,盒内残留的骨磷粉遇体液泛起星点蓝晕。
“淋巴细胞异常增生!”沈雪梅的显微镜载玻片上,骨髓涂片里的细胞核被磷光微粒包裹,像嵌着碎钻的黑珍珠。她翻出1979版《临床血液学》,泛黄书页的辐射损伤章节空白处,铅笔写着“磷光微粒催化细胞分裂?”。
车间方向突然传来金属撕裂的锐响。赵红英撞开医疗站铁门,工装袖口挂着球磨机钢珠碎片:“日本磨罐裂了!三菱要停供配件!”
球磨机车间弥漫着焦煳的润滑油味。裂开的锰钢罐体像剖开的巨蚌,内壁密布的钢珠卡槽边缘翻卷如腐肉。陆文婷的千分尺卡在裂缝处,裂纹源头嵌着半颗变形的轴承钢珠——珠体表面布满蜂窝状蚀坑。
“磷粉里的氟离子!”她刮下罐壁附着的骨磷粉,滴入硝酸银试剂瞬间泛起白絮,“牲口骨含氟量超日本粉三倍!”
齐铁军钳起裂开的钢罐残片。日光灯下,钢板断口处的淬火层泛着诡异的彩虹纹——氟离子腐蚀破坏了金属晶体结构。他沾满油污的左手在废料堆里翻拣,抓起把国营厂报废的铸铁齿轮。
“生铁扛腐蚀!”赵红英的榔头砸向齿轮,火星迸溅中露出灰白断口,“含硅量高,氟啃不动!”
铸造炉的焦炭味混着骨粉的腥气。齐铁军将碎齿轮投入熔炉,通红的铁水裹挟着磷粉在坩埚里翻腾。赵红英抢过钢钎搅动铁浆,钎头沾着的骨粉遇高温爆出蓝绿色火球。
“磷烧光了!”陆文婷的测温枪指向熔池——1600c的读数下,氟化物已汽化逸散。铁水浇入球磨罐模具时,灰铁表面凝结出细密的麻点,像生锈的铠甲。
新铸的球磨罐在车间轰鸣。王海突然抽搐着滚下病床,脊髓液样本瓶摔碎在地。蓝莹莹的液体漫过水泥地,竟顺着震动流向球磨机基座!沈雪梅的镊子蘸起沾了铁屑的脊髓液——显微镜下,磷光微粒正沿金属晶格定向排列!
“骨磷导磁!”陆文婷的磁铁贴近玻片,微粒瞬间形成链状结构,“能当研磨介质!”
林老板的镀金钢笔尖戳着检验报告:“生铁罐氟残留超标!港府禁止进口!”
赵红英一脚踹翻废料桶,锈蚀的自行车滚珠泼洒满地。她抓起把滚珠塞进沈雪梅的铝饭盒:“上海永久厂的库存!够换三台磨机!”
球磨机重新轰鸣。王海趴在观察窗上,溃烂的太阳穴贴着冰冷铁壁。他咳出的血沫喷在窗玻璃,血珠混着脊髓液缓缓下淌。血痕流过之处,罐内翻滚的钢珠突然轨迹规整如军队列阵!
“血里的磷在导磁!”陆文婷的磁力计读数直线飙升。齐铁军猛地关停机器,罐底钢珠竟排列成放射状图案——正是显像管测试图残影!
沈雪梅的针筒抽出王海静脉血。血滴入铁粉瞬间,铁屑如蚁群般爬出同心圆。她将磁化血浆注入球磨机进料口,钢珠在血磷引导下均匀研磨,骨粉细度比日本标准高出三倍。
首批骨磷粉装袋时,林老板的罚单贴在磁选机上:“无证生物制剂!”
“罚这个!”赵红英将铝饭盒砸上奔驰引擎盖。盒内凝固的血块嵌着铁屑,在阳光下泛着蓝紫色金属光泽。
王海脊椎插着引流管,淡蓝脊髓液滴入备用球磨罐。钢珠在液膜中悬浮排列,罐壁映出他瞳孔里游移的磷光。沈雪梅的镊子夹起沾血钢珠——珠体表面的氟蚀坑已被血铁混合物填平,光洁如新。
车间突然断电。黑暗中的球磨罐内,磷光微粒吸附在钢珠表面,五百颗钢珠在残留磁力驱动下缓缓旋转,于铁罐内壁刻出微弱的蓝光螺旋线——那是王海脊椎的x光片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