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是不死,岂不是更让人耻笑?
高干斜瞥吕布一眼,心一横,正要用力自刎。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直沉默的吕布突然开口:
“死不了就先别死,替我做件事。”
“做事?”
高干好不容易鼓起的决心被吕布轻飘飘一句话击散,整个人都乱了方寸。做……什么事?”
“那个叫王……王什么来着?”
“王门!”
不知为何,当吕布故作思索时,高干还是忍不住立刻提醒。
他似乎已在不知不觉间,完全被吕布牵住了节奏。对,那个王门,”
“你确定他真的逃出城,投奔乌丸了?”
“这……”
高干听到这里,手中的剑不自觉地垂了下来。我有不少亲信亲眼见到一队人马从北门逃出,怎会有假?”
“有人亲眼看见他的脸,能确定就是王门吗?”
“这……”
高干语塞了。
吕布说得没错,
众人只看见一队人马出城,却没人能确认领头的就是王门本人。
不等高干细想,吕布再度开口:
“他以什么身份投靠乌丸?”
“你的下属?”
“听起来合情合理,可稍加推敲就漏洞百出。”
“蹋顿单于并非愚钝之辈,明知此信极可能是伪造,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进犯幽州而装糊涂罢了。”
“若王门真如你信中所述那般贪生怕死,又怎会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
吕布逼近一步,直视高干双眼,一字一顿道:
“若我是蹋顿,一旦发现此人伪造信件,必会立即取其性命。”
“死人才能永远闭嘴!”
“明白了吗?”
......
“你的意思是......”
高干震惊地盯着吕布,话说到这一步,即便他再迟钝也该醒悟了——
今日从北门冲出去的,恐怕是王门设下的骗局!
专门用来蒙蔽高干!
“如果真是这样,王门现在岂不是还在北平城里?”
高干的斗志瞬间燃起,求死的念头烟消云散。
他之前想死,是认为自己已无路可走,活着也是徒劳。
但此刻不同!
哪怕要死,也得先揪出那个害他陷入绝境的混账!
“你……呃……吕将军。”
高干本想继续追问,可一直用“你”
称呼终究不妥,只得改口,“依你看,他现在会藏在哪儿?”
“呵,这得问你自己!”
吕布冷笑。问我?”
高干一脸茫然。
不等他发问,吕布直接道破:“王门大张旗鼓出城,玩的就是灯下黑。
若我们只顾着在城里搜找,就中了他的计。
如今这局面,北平城对他而言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
“人总会依赖习惯。
王门此刻必定躲在他最熟悉、最放松、最有底气的地方,静待战局结束。
无论胜负,他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我对王门知之甚少,连名字都是今日听你所提。
他最可能藏身何处——你得自己琢磨。”
“这……”
吕布的话如醍醐灌顶,高干咬着指甲陷入沉思,半晌猛然抬头:
“他的宅子早被我翻了个底朝天!就算他再狂妄,也不敢躲在家里。
军营更不可能,我的人遍布各处,多只蚂蚁都会被发现。”
“可他平日除了家和军营,也就常去外宅找那小妾……”
“等等!”
高干突然瞪大眼睛,狠狠拍案——
王门数月前新纳的妾室是个苦命女子,其父赌输家产后将她卖入青楼,恰好被王门赎身。
他对这女子宠爱有加,甚至冷落正妻。
若真如吕布所言,能让王门感到安心的,唯有那处外宅!
“就是那儿!”
高干激动得差点蹦起来,被吕布一把按住肩膀才冷静下来。就这么安排,咱们分头行动。
我们解决城外的乌丸人,你去处理城内坑骗你的家伙,各司其职,有问题吗?
遵命!
高干下意识抱拳应答,随即怔住——
吕布并非他的上级,何必如此应答?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真正让他震惊的是吕布提及的另一件事:要对付城外乌丸的十几万大军。将军是要正面迎战乌丸?高干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那可是十余万人啊!即便加上我部兵马,我军也不过三万出头。
这不叫敌众我寡,简直是螳臂当车!
螳臂挡车?吕布皱起眉头。
当年在并州时,他曾率数百骑兵就敢冲击数千羌族骑手。
如今麾下两万精锐的并州狼骑,反而畏首畏尾?
他疑惑地望向赵云,想从这位有实战经验的同僚眼中寻找答案。
二人目光交汇,瞬间明白过来——高干恐怕从未与异族真正交过手。高将军,吕布试探道,你可曾与乌丸人交战?
这个......高干涨红了脸,支吾道,汉室与异族...何必动武...在下只是...不愿轻易开战...接着吐出一堆含糊其辞的话语。
吕布顿时了然。
袁绍素来采取怀柔政策拉拢异族,高干又自觉兵力薄弱,自然不敢试探乌丸虚实。
他并未责怪高干。
此人虽才具平常,胆量有限,连自尽都踌躇再三。
但在大是大非前能守住底线,已属难得。高将军!吕布提起方天画戟,肃然望向营帐外,我既入北平,岂容乌丸野狗在城外狂吠?将军只需揪出王门,余下的交由我等!
说罢转身出帐。
赵云提枪相随,行至帐门忽然驻足回首:高将军,莫再轻生了。
北平城北,重逾千斤的闸门轰然落下,将北门彻底封闭。
这是高干早前下达的死令:纵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城门永不开!
乌丸大军来得比预期更快。
就在吕布与高干商议对策时,蹋顿已率领十余万铁骑兵临城下。
难楼策马横枪,缓缓行至主帅身侧。
这人名叫难楼,是乌丸部落的首领,统领着九千余部众。
他曾协助袁绍攻打公孙瓒,立下大功,被袁绍封为单于。
在这纷乱的局面中,部落内部权力更迭频繁,却最终由蹋顿掌握了实权,倒也算得上一种本事。
难楼抬手遮在眉前,望着高大的城墙说道:“单于,我们多少年没遇到过这样的机会了,这次一定要将幽州变成我们乌丸的疆土!”
蹋顿大笑:“区区一个幽州,怎够我乌丸将士分食?幽州只是开始,我们的目标是整个汉室中原!”
旁边头戴狐皮毡帽的峭王苏仆延应声道:“汉室皇帝昏庸无能,不如让我们取而代之,岂不快哉?”
蹋顿冷冷瞥了他一眼,未作回应。
苏仆延是已故乌丸王丘力居之子楼班的支持者,总盼着楼班成年后能让蹋顿归还王位。
——真是不识时务!
蹋顿心中嗤笑,但此刻无暇理会这些。
他学着难楼的样子眺望城头,正如高干所料,他早知那封求援信是伪造的,但真假并不重要。
只要他认定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如今的首要之事,便是把北平城纳入乌丸版图。
至于被骂狼子野心?哼,不过是弱者的犬吠罢了。
若他能攻下中原,即便付出再大代价,也是功在千秋!
“看来高干是不打算开门了,既然他不愿开,我们就帮他一把!”
蹋顿厉声喝道,“右北平王乌延!”
一名持刀勇士策马出列,正是乌丸名将乌延。率你部众,给我攻上——”
话未说完,一声巨响骤然打断了他。
城门千斤闸竟缓缓升起!
蹋顿怔住,难以置信地望着洞开的城门。
他曾设想过无数攻城的情景,却从未料到北平城门会如此轻易打开。
只见一人一骑当先而出,正是吕布——吕奉先!
他手持方天画戟,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胯下赤兔马嘶鸣如雷,烈如火燃。
蹋顿眯起双眼,面色阴沉。
虽不识此人,但那逼人的傲气已昭然若揭——对方,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来者何人?”
蹋顿率先开口发问,回应他的却只有死寂。
吕布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抬眼瞥向蹋顿,嘴角微动,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的唇形。
或许声音本就不存在,但蹋顿看得清清楚楚——
那分明是极尽挑衅的两个字:
“你爹!”
“放肆!”
蹋顿暴怒,手指颤抖地指向吕布,一时竟气得语塞。
以他的尊贵身份,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即便袁绍的使者见了他,也得毕恭毕敬,哪敢有半分逾越!
“呵……”
吕布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全然无视这位乌丸单于,手中方天画戟猛然擎天而起,一声雷霆般的怒吼炸裂战场:
“并州狼骑——”
“杀!!!”
没有冗长的鼓动,没有浮夸的悬赏。
吕布唯有掌中戟,麾下骑。
狼骑如潮,一声“诺”
字应下万钧军令,随即铁蹄碾碎烟尘,朝着十余万乌丸大军席卷而去!
战前赵云曾忧虑询问:乌丸势大,该如何应对?吕布却只嗤笑一声。
摆阵?迂腐!
部落之军,斩首即溃。
任他十万百万,主将一死,不过土鸡瓦狗。
他的战术唯有一字:
勇!
张辽率一万狼骑死守城门,不动如山,是为“自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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