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叶家老宅。
这座坐落于寸土寸金老城区的深宅大院,曾是叶家数代荣光的象征,飞檐斗拱,朱漆大门,门前两尊石狮怒目圆睁,气派森严。然而此刻,这份沉淀了百年的威严,却被一种冰冷的肃杀之气无情撕碎。
“嗡——”
“嗤啦——!”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如同厉鬼的尖啸,在老宅紧闭的大门前戛然而止。几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黑色公务车,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将叶家气派的门庭堵得严严实实。车门打开,跳下来一群身着深色制服、表情冷硬如铁的执法人员,为首一人手持盖着鲜红大印的查封文件。
“开门!州城中级法院执行局!依法查封涉案不动产!” 冰冷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穿透厚重的门板,砸在宅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老宅内,早已乱成一团。佣人们噤若寒蝉,脸色煞白,缩在廊柱后、门房里,大气不敢出。管家跌跌撞撞地穿过抄手游廊,奔向宅邸深处那间奢华的书房。
“少爷!不好了!法院…法院的人来了!要…要查封宅子!” 管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撞开了书房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书房里,一片狼藉。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被撕碎的合同纸片、踩扁的雪茄、砸碎的瓷杯碎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雪茄焦糊味、刺鼻的酒气和一种绝望的狂躁。
叶天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双目赤红,布满血丝,头发凌乱如同鸟窝。他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意大利手工西装皱巴巴地敞开着,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他刚刚摔了第五个手机——催债的电话如同索命符,不分昼夜地打进来。
“查封?!封个铲铲!” 叶天剑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管家,那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人,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哪个龟儿子敢封我叶家的门?!老子还没死!叶家还没倒!给我顶住!叫律师!叫王律师!快!”
“少爷…王…王律师…他…他半个小时前打电话来…说…说他也被律协调查了…让您…让您好自为之…” 管家哭丧着脸,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 叶天剑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王律师是他最后的倚仗之一!连他都…完了!彻底完了!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宅院大门方向传来!紧接着是金属铰链被强行破开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叶天剑浑身肥肉猛地一哆嗦,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丝血色也无。他像被抽掉了骨头,踉跄着冲出书房,疯了似的穿过庭院,奔向大门。
晚了!
当他冲到前院时,看到的景象让他眼前一黑,几乎当场晕厥过去!
朱漆大门洞开!那两扇象征着叶家百年威严的门板,此刻无力地歪斜着。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面无表情,如同冰冷的机器,正将一张巨大的、盖着鲜红法院印章和“查封”两个刺眼大字的白色封条,“嗤啦”一声,无比精准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交叉贴在了叶家祖传的、象征着门楣的厚重门板中央!
那鲜红的印章,如同两滩凝固的血,死死地印在叶家最后的体面上!刺目!屈辱!冰冷!
“不——!!!” 叶天剑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狗!他目眦欲裂,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一颗失控的炮弹般冲了过去!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最后一点疯狂的力量,想要撕掉那该死的封条!
“拦住他!” 为首的执行法官厉喝一声。
两名身材魁梧的法警如同铁塔般瞬间挡在叶天剑面前。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人反剪住叶天剑疯狂挥舞的双臂,另一人猛地在他腿弯处一顶!
“噗通!”
叶天剑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双腿一软,他那养尊处优、从未向任何人弯折过的膝盖,重重地、屈辱无比地砸在了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膝盖骨传来的剧痛,远不及心头那被当众践踏尊严的万分之一!
“你们…你们敢动我?!我是叶家…我是叶天剑!!” 他挣扎着,嘶吼着,肥硕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屈辱而扭曲变形,口水混合着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状若疯魔。
“叶天剑先生,我们是依法执行公务!请你冷静,配合工作!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 法官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宣判。
“依法?!放你妈的屁!是梅运来!是那个乡巴佬瘟神害我!你们收了黑钱!你们…” 叶天剑歇斯底里地咒骂着,挣扎着,唾沫横飞。
然而,他的咆哮被周围一片死寂的沉默衬得格外可笑。法警如同铁钳般的手纹丝不动。那些曾经对他点头哈腰、敬畏有加的佣人,此刻躲在远处,眼神里只剩下惊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连他重金雇佣、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保镖,此刻也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廊下,眼神躲闪,竟无一人敢上前!
“叮铃铃——叮铃铃——”
叶天剑摔在地上的、屏幕碎裂但还能响的备用手机,又疯狂地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如同丧钟,一遍遍敲打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一个法警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捡起来,看了一眼屏幕,递到被按跪在地上的叶天剑面前,声音平板无波:“叶先生,你的电话。备注是…‘赵行长’。”
“赵行长”三个字,像是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叶天剑的心脏!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之前苦苦哀求宽限几天的银行行长!
叶天剑眼中瞬间爆发出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挣扎着想去够那手机,嘶声喊道:“接!快给我接!赵行长!赵行长救我!钱…钱我马上…”
电话接通了。没等叶天剑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一个冰冷、急促、带着明显不耐烦和切割意味的声音,音量之大,连按住叶天剑的法警和旁边的法官都听得清清楚楚:
“叶天剑!你他妈别废话了!老子没空听你哭丧!你抵押在银行的股权、基金、还有你名下那几套公寓、游艇、跑车…所有能冻结的资产,刚刚全部被法院强制冻结了!你他妈一分钱都动不了!我警告你!你欠银行的那笔三千万过桥贷款,明天!就明天!是最后期限!还不上,等着吃官司坐牢吧!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如同死亡的宣告。
叶天剑整个人僵住了。像一尊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灵魂的蜡像。脸上的疯狂、愤怒、屈辱、还有最后那点可怜的希冀,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灰般的绝望。
银行…也彻底抛弃他了。最后的资金链…彻底断了。不是断裂,是崩碎!碎成了齑粉!
他被按跪在冰冷的地上,肥胖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昂贵的西装沾满了泥土和灰尘,头发凌乱,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刚才还声嘶力竭咒骂世界的叶家大少,此刻只剩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的抽气声。
他完了。
叶家…也完了。
他叶天剑,州城曾经呼风唤雨的“叶少”,此刻,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癞皮狗,被按跪在自家被查封的祖宅门前,在冰冷的目光和刺耳的警笛声中,彻底丧失了所有的体面、尊严和未来。
就在这时,又一个身影匆匆挤开人群,跑到那法官身边,低声急促地汇报了几句,并递上一份文件。法官扫了一眼,眼神更冷了几分,对着面如死灰的叶天剑,声音如同宣判死刑:
“叶天剑先生,刚刚接到通知。你名下位于‘金鼎国际’的办公室,以及你个人账户中所有资金,也已被同步冻结查封。请你在规定时间内,清空个人物品,离开此地。”
办公室…也封了?!连最后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叶天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爆裂出来!他想嘶吼,想诅咒,想毁灭一切!但喉咙里只发出“呃…呃…”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哑气音。
“嗡——嗡——”
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又开始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来电显示赫然跳动着——“催命鬼张总”。
叶天剑看着那个名字,看着屏幕上蛛网般的裂纹,再看看眼前那刺目的白色封条和鲜红印章,最后环视一圈周围那些冰冷、鄙夷、如同看垃圾般的目光…
“噗——!”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他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猩红的血点溅射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溅射在法警深色的裤腿上,触目惊心!
他眼前一黑,肥胖的身体像一滩彻底烂掉的软泥,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前栽倒下去。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梅运来那张带着嘲讽笑容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该死的、浓重的川音:
“龟儿子叶天剑…跟老子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