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卡尔这个轻飘飘的字眼，却如同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配合着空中那猩红刺目的倒计时，一种无形的、源自更高维度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跑去哪里？那东西……‘秩序巡查者’是什么？”刘哲声音发颤，脸色比刚才面对陈昊时还要惨白。未知的、被系统标注为“格杀勿论”的存在，比手持利刃的暴徒更令人恐惧。
卡尔已经迅速开始收拾他那小小的柜台，将一些关键的工具和那个老旧的pdA塞进一个帆布背包，动作麻利得不像个老人。“巡查者是维护‘版本纯净’的清道夫，专门处理像我们这样‘非法’聚集、触发隐藏机制、或者卡bUG的‘异常数据’。”他语速很快，瞥了一眼林风手中的链锯剑和盾牌，“简单说，我们现在的行为，在它们看来就是需要被修复的漏洞。不想被‘格式化’，就跟我来！”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用力推开了柜台后面一个看似是装饰用的、贴满旧海报的书架。书架后面，赫然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漆黑狭窄的金属楼梯，冷风和潮湿的霉味从下方涌了上来。
“快！”卡尔率先钻了进去。
林风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拉起还有些发愣的小美，低喝道：“跟上！”同时目光严厉地扫了刘哲一眼。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刘哲打了个寒颤，连滚爬爬地跟着钻进了暗道。
林风最后一个进入，反手将书架拉回原位。几乎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秒，店铺外就传来了某种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如同巨大机械运转般的嗡鸣声，以及一种非人的、冰冷的电子扫描音效。
【秩序巡查者已抵达编号734区域。】
暗道内一片漆黑，只有卡尔不知从哪摸出的一个老旧矿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楼梯陡峭而湿滑，脚下是锈迹斑斑的网格钢板。
“这边走，跟紧我，别碰任何发光或者看起来不寻常的东西！”卡尔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远超常人。
林风一边紧跟，一边快速消化着卡尔话里的信息。秩序巡查者、版本纯净、异常数据……这些词汇进一步印证了他的猜想：这个世界并非自然的灾难，而是一个被某种力量严格“管理”着的系统。而卡bUG，就是在挑战这个系统的底层规则！
他们沿着楼梯向下走了大约三四层楼的高度，眼前豁然开朗，但景象却更加令人心惊。
这是一条废弃的地下隧道，穹顶很高，布满了粗大的、锈蚀的管道和断裂的电线。铁轨早已被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黑色苔藓覆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潮湿的泥土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属于变异生物的腥臊味。墙壁上，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被涂抹掉的早期地铁线路图，以及一些用喷漆涂鸦的、意义不明的符号。
这里显然是城市地铁系统的一部分，但早已被遗忘和废弃，如今成了怪物和黑暗的巢穴。
“这里是旧环线的一段废弃支线，理论上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刷新区’，巡查者短时间内不会扫描到这里。”卡尔停下脚步，稍微喘了口气，矿灯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他镜片后略显疲惫但依旧精明的眼睛，“但我们不能停留太久，这里的‘原住民’可不怎么友好。”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隧道深处传来了几声尖锐的、类似蝙蝠又像是金属刮擦的嘶鸣。
小美吓得紧紧抓住了林风的胳膊，刘哲更是几乎要瘫软在地。
林风握紧了手中的链锯剑，虽然耐久度极低，但依旧是此刻最重要的武器。他看向卡尔：“我们现在去哪？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卡尔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一个被开除的老程序员，一个沉迷旧版本代码的‘遗老’，总得给自己留几条后路，不是吗？”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隧道的一个方向，“往那边走，大概二十分钟，有一个废弃的维护站，那里相对安全，而且……有通往其他区域的‘捷径’。”
他特意在“捷径”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林风立刻明白，所谓的“捷径”，很可能又是某种不为人知的bUG或者隐藏路径。这个老学徒卡尔，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宝藏，他掌握的信息，可能比那几本测试日志更有价值。
“走。”林风言简意赅。
一行人再次沉默地前进，在卡尔的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的隧道中跋涉。矿灯的光晕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更远处的黑暗如同噬人的巨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没走多远，前方的轨道上出现了一些惨白的、如同放大版蘑菇一样的菌类植物，它们散发着微弱的磷光，菌盖上有类似眼睛的诡异花纹。
【环境生物：荧光致幻菌群】
【特性：散发出的孢子会使人产生幻觉，长时间接触会导致精神错乱。不可食用。】
“屏住呼吸，快速通过！别碰它们！”卡尔低吼一声，率先用衣袖捂住口鼻，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林风立刻照做，并用力拉了一把有些好奇想靠近观察的小美。刘哲也慌忙掩住口鼻，踉跄跟上。
穿过菌群区域，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隧道看起来相对完好，另一条则坍塌了大半，被混凝土碎块和扭曲的钢筋堵塞。
卡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条坍塌的隧道。
“这边？”刘哲忍不住质疑，“这明明走不通……”
卡尔没有解释，只是走到一堆坍塌物前，在其中一块看起来毫不起眼、布满了苔藓的混凝土块上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
“咚，咚咚，咚……”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那块混凝土块周围的景象一阵轻微的扭曲、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紧接着，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涟漪的“洞口”，凭空出现在坍塌物之中！
又是一个地形bUG！或者说，是一个被刻意设置和隐藏的“传送点”！
“跟上！”卡尔率先钻了进去。
林风心中震撼，但对这种景象已经有些麻木。他紧随其后，小美和刘哲也怀着惊疑不定的心情跟了进去。
穿过“洞口”的感觉与之前卡墙类似，但这次更加明显，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幕。眼前一亮，他们已经身处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是一个不大的地下空间，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地铁维护人员休息室。房间里放着几张锈蚀的铁桌和椅子，角落里堆着一些工具和零件。令人惊讶的是，这里竟然有微弱的、自给自足的电力系统，一盏悬挂在天花板上的LEd灯散发着稳定的白光，驱散了黑暗。
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怪物的气息，空气虽然陈旧，但还算干净。
“暂时安全了。”卡尔松了口气，将背包放在一张桌子上，开始检查他的pdA，“这里是其中一个安全屋，物资有限，但足够我们休整一下。”
小美和刘哲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林风却没有放松警惕，他走到房间唯一的铁门旁，检查了一下门栓是否牢固，然后才开始打量这个房间。他的目光落在了墙壁上，那里钉着一张非常详细的、手绘的废弃地铁线路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许多符号和路径，其中一些路径明显违背了正常的空间逻辑，指向了地图之外的区域。
这张图，简直就是一张“bUG路径”大全！
“卡尔先生，”林风转过身，看向正在摆弄pdA的老人，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知道这些？还有，‘秩序巡查者’……我们以后该如何规避它们？”
卡尔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那双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看着林风，缓缓说道：
“我？一个不甘心被‘版本更新’淘汰的旧时代残党罢了。”
“至于为什么知道这些……年轻人，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试图读懂这个世界的‘代码’吗？”
“至于规避巡查者……”他晃了晃手中的pdA，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不断变化的区域地图，上面有几个红点在缓慢移动，“你需要这个——‘数据裂隙扫描仪’，以及……更高级的‘协议伪装’权限。”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意识到，他可能找到了一个真正的“同行”，一个同样在利用规则漏洞，并且可能走得更远的引路人。
然而，就在这时，卡尔手中的pdA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滴滴”警报声！
屏幕上的地图瞬间放大，锁定了一个距离他们这个安全屋并不算太远的区域，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在不断闪烁！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异常数据聚合体！疑似‘暗流’组织信号中继站处于活跃状态！风险等级：高！】
“暗流？”林风皱起了眉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卡尔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暗流’……一个麻烦的组织。他们不像我们这样小打小闹地卡bUG，他们试图……逆向工程，甚至篡改核心规则。他们的活动，往往会引来更严厉的系统清算。”
他看向林风，眼神严肃：“年轻人，我们的麻烦，可能才刚刚开始。在秩序巡查者之外，还有更危险的‘玩家’……”
安全屋外，深邃的隧道黑暗中，仿佛有无形的阴影正在蠕动，觊觎着这一隅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