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凌云最后惨死,她无法想象凌云若知晓此事该有多痛恨自己,她更无法接受。
那蛊虫在凌云身体里三年之久,她一面担惊受怕哪天凌云会因此暴毙而亡,一面日夜为他祈祷,祈求他能挺过去,多活些日子。可天不遂人愿,他们从未想过要放过凌云,而自己对凌云狂热扭曲的爱,却成了他们最尖锐有力的匕首。
这些年,她的确是聂金花母子身边唯一一个可以随意接近凌云却不被他怀疑的人,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想,不管凌云如何讨厌嫌恶她,但不可否认,他始终是信任自己的,可她终究是对不住他这份珍贵的信任。
“我当然确定,不光确定,我还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你不会以为,我今日坐在这里就只是为了消遣夜色的吧?”
桃红惊愕:“...你在等我?”
凌云抬眸,眸底闪过一丝杀意,嘴角处露出一抹危险的笑意,桃红很少见他如此。
排除掉身边所有的人,凌云对桃红的确有怀疑,可终究是没有头绪和有关当年中蛊与桃红有关的证据。
可他今日的确是在等桃红,等她露出马脚再次陷害自己,而这一切都要多亏了一个人。
青柳。
那日几名侍卫在营内聚众讨论慰奴一事,凌云虽然生气训斥了他们,可也正是他们的话,才提醒了凌云。
青柳被赶进下等婢女所沦为慰奴绝非偶然,她依稀记得桃红身边经常跟着一名高高瘦瘦的侍女,眉眼间有和桃红一样的尖酸与刻薄,时常狐假虎威仗着自己在桃红面前能递上两句话便欺凌弱小苛待比自己身份低微的下人,其可恶程度丝毫不逊于桃红。
倚绣宫的婢女被罚去当慰奴,多半是桃红的手笔,青柳定是做了什么事惹怒了桃红,才被她赶去婢女所的。如今他虽怀疑桃红,可没有证据即便抓了她也不会承认,倚绣宫与长秋殿向来水火不容,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因为自己的事而使夜潇天分心。青柳跟随桃红身边多年,不可能对于桃红的恶行一无所知,或许从她嘴里能有些收获。
可那婢女所毕竟不是什么公共场所,凌云在门外踌躇半日,始终没有勇气踏进去。
从里面出来的门房小厮,一个接一个,在看到凌云时,个个吓得屁滚尿流的连爬带跑的落荒而逃。
凌云此时哪里还有心思与他们计较,挠着头来来回回的在门外踱步不停。
终于鼓足了勇气正欲转身进去,一抬头便看到一人披了一件薄衫裸露着半个肩从里面走出来。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浓重的妆容已经有些花了,双眼无神的随意瞥了凌云一眼,并未停下脚步。
此人正是青柳。
“站住。”凌云喊道。
青柳停下,并未转身,懒洋洋的回了句:“大人改日再来吧,今日我乏了,身子也脏了,别污了你。”
“你是青柳?”
青柳肩头微微一颤,依旧没有转身。
“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聊一些事情,并无他意。不会耽搁太久,问完我便走。”凌云道。
青柳转身,待看清面前之人时脸上闪过一丝惊诧,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娇羞和惭愧。
怔愣片刻匆忙垂下了头,小声道:“你找我...何事?”
此处人来人往当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凌云朝院内望了一眼,青柳立刻心领神会道:“大人若是不嫌,可先去我房中。这个时候,不会再有人来了。我一个不洁之人,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只当我是一个将死的烂人,更不会接近我。今日大人找我一事,我更不会向其他任何人提及,大人不必担心损了自己的名节。”
凌云虽有芥蒂,可终究是自己来寻人家的,如今青柳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便只好咬着牙低着头踏进了院子。
青柳原本在凌云身后跟着,到门口时却突然越过他匆忙先进了屋。屋内一股耐人寻味的混合气味,令人浮想联翩。
凌云抬手掩住了口鼻,只随意瞟了一眼屋内,便不再抬眸了。
青柳手忙脚乱的将地上、床上的脏乱之物捡起抱在怀里,可转了一圈却发现无处可放,偷偷抬眸瞥了凌云一眼,见他背着身,便一股脑的将怀中之物全都塞进了床底下。
屋内的气味虽然依旧难闻,不过明面上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确清朗了许多。
青柳将屋内唯一的一把座椅搬到凌云身边,垂首轻声道:“大人请坐。”
凌云转身,在看到瞬间像变了魔术一样的屋内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一眼青柳搬到跟前的椅子,并未坐下。
青柳脸上讪讪的,苦笑着在床角的边沿坐下。
“大人有话就直说吧。”
凌云也不想多待,便直接单刀直入:“三年前,你与桃红的关系如何?”
青柳脸上闪过一丝惊异,随后无奈一笑:“大人不惜脏了自己的名声来寻我一个残花败柳,原来竟是为了向我打探桃红。桃红对大人的心意昭然若揭,怎么,大人不该不知啊!若是那个贱人的话,大人不必来问我,只管亲自去了解她,她可是做梦都在喊大人的名字,相信定会对大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人事务繁忙不必在我这腌臜之地浪费时间,还是请回吧。”
青柳阴着脸起身,身体微微侧向门口的方向,已然下了逐客令。
凌云忙道:“等一下。你不愿提及桃红我完全可以理解,如今你落得如此境地想必也是她所为,这便是我今日来找你的理由。我会设法带你逃出夜府离开这里,再给你足够的银钱,找个喜欢的地方重新生活。”
青柳抬眸,眸光闪动,茫然中带着一丝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