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双眼充血，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抿紧的唇咬出了血色，正欲放下水车冲上来，却被阿灵一个眼神和摇头给拦了下来。
虽有不甘，可如此形势之下，她的确帮不了阿灵什么，只得愤恨的退了回来。暗暗的攥紧手心，咬紧牙齿。
“桃红姐姐，不如我们给她也洗个澡吧，除除臭。”青柳瞥了一眼地上清理地面的脏水桶，谄媚道。
桃红嘴角扯起一个奸邪的弧度，那青柳便得令似的屁颠颠的提了脏水桶过来。
苏陌顿时心里一慌，刚张开半张嘴，那桶混着各种不明之物的如墨般的脏污黑水，劈头盖脸的就浇在了阿灵的脸上，顺着头往下流。
众人哄堂大笑。
苏陌怒不可遏，脚下已迈出了一步。
突然，青柳注意到她，怒道：“脏东西！你怎么还在这儿？赶紧滚！”
阿灵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双眼泛红，已经分不清挂在脸上的是泪水还是脏水。咬紧牙关对着苏陌再次隐晦的摇了摇头，眸光闪烁，满是乞求。
苏陌迈开的脚一停，重新退了回去。咬着牙故作恭敬状，对着面前颐指气使的二人施了施礼，转身推着车走了出去。
身后的戏谑声还在继续，只是没再听到阿灵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许是怕苏陌控制不住再冲回来替她出头，阿灵紧盯着门口的方向，咬紧牙关闭着眼承受她们的各种拳打脚踢和言语侮辱。
回到锅炉房，苏陌一脸的黯然失色，神情落寞。坐在角落里的老闫轻声叹道：“有时候，人该学着缩起脖子做人，只要不出头，枪永远打不着你。”
苏陌眸光一敛，冷冷回道：“做得了主的从来不是你的脖子或头，而是位高权重者手中的利刃。你以为你窝在壳里不出来，事就不会找上你了吗？”
老闫眉头一挑，抬眼看了看前面那个瘦削而又倔强的背影，嘴唇动了两下，又垂下头来。
苏陌冷笑一声：“区区一个贴身侍女便已嚣张跋扈如此，很难想象这个府里每天还有多少不为人知惊悚可怖的脏污之事发生。都说这锅炉房使整个夜府最脏的地方，依我看非也，最脏的地方明明在她们自己心里，那儿...比恭桶还脏！”
老闫拿起酒壶喝了一口，两只苍老的眼眯了起来。
半晌，低声道：“孩子，听我一句劝，别犯倔。人呐，只要还想活着，该低头时就要低头，得学会认命。你一个烧锅炉的，敢做什么？会做什么？能做什么？”
是啊，如今我只是一个烧锅炉的，来此也不过是为了寻人，有什么能力节外生枝，替旁人出气！
眼睁睁的看着阿灵受辱，我能为她做些什么！没错，我什么都做不了，仅凭着一腔热血孤勇，就妄想保护他人，可笑至极！
苏陌没有回话，只是一味的苦笑。
老闫又道：“眼下还是踏踏实实的做自己的事情，好好的。待日后寻个机会，还是出府另找事做吧。工钱虽低了些，可或许还能碰着个把你当人看的东家。”
苏陌眉心微动，皱了两下。眸中的光，坚毅如铁。
人是得要先活着，我要好好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可是...认命？是个什么东西？不到最后一刻，谁人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究竟是怎样的！
因实在不放心阿灵，苏陌今天反常的主动提出自己先回去，老闫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的确如老闫所说，即使愤怒，不甘...可又能做什么呢？眼下，她能为阿灵做些什么呢？
她今日被她们那般凌辱，想必她们不会好心的给她换衣物的机会。房间木桶里的水热了凉，凉了又热...来来回回加热了好几遍，也不见阿灵回来。苏陌越来越坐立难安，可又不敢胡思乱想，心里默念着：阿灵绝不会有事的！
夜色越来越深，苏陌煎熬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再也坐不住了，正准备冲出去找，这时，门开了。
“阿灵！真的是你？”苏陌喜极而泣，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阿灵。
她太怕了，怕自己等了一个晚上会等到最坏的结果。
“太好了阿灵，我还以为...你能平安回来，真的太好了！”这一刻的开心与激动掩盖掉了所有的担心和疑虑，苏陌并未注意到此刻的阿灵双眼呆滞无神，脸颊嘴角红肿，浑身湿透。
半晌，许是门外的一阵寒风吹来，惊醒了自己。苏陌打了一个寒颤，这才发觉自己抱着的人浑身冰凉，比刚刚那阵寒风还要冷。
忙起身查看，阿灵僵硬的像是一具尸体，始终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任由苏陌在她身上上下前后一通检查。
“还好还好，都是一些皮外伤，穿了一天的湿衣服有些着凉，先泡个热水澡，再喝点汤药，好好睡一觉应该就无大碍了。”
许是还不想就这么快把人折磨死，桃红青柳二人并未在阿灵身上留下很明显的外伤。可苏陌走后，阿灵经历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怎么样，水温还合适吗？今日老闫让我早回来了一会，这水我都热了有五六遍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苏陌轻柔的擦拭着阿灵的身体，这一刻身心无比的放松，失而复得的兴奋与欣喜在脸上漾开。昏暗的烛火加上木桶上方飘荡的氤氲水汽，映照着两个年轻的脸庞，粉粉嫩嫩的。只是一个笑容灿烂，一个神情木然。
阿灵始终不发一言，却很配合的让苏陌为其擦拭身体，任由她将自己的手臂抬起，放下...犹如一个提线木偶般，毫无...生气。
许久，苏陌擦得浑身都是汗，屋子里放了一大桶热水，温度也跟着升高了，苏陌将身上的外衣脱下，转身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再回头看阿灵时，却见整个人都浸在了水中，只有几缕长发在水面上漂浮。
苏陌一惊，忙上前伸手去捞她，却突感手腕一疼，被水中的人一用力给拉进了水里，两人在水桶里扑腾了几秒，水花溅开，洒的房内四处都是。
好不容易将头探出水面，苏陌张开嘴巴大口的喘着气，阿灵也被她提了出来，咳嗽不止。
“阿灵...你...做什么啊？好好的一桶水...我烧锅炉...身上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