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天机阁的秘辛
腊月二十四，雪驻，天光未明。
皇家演武场周边的客栈，价格早已被炒上了天。黑风集团包下的“悦来”客栈独立院落内，却听不见寻常江湖客的喧嚣。二十名黑风先遣队员各自在房中静坐调息，将特训的成果与暴涨的力量细细打磨圆融，如同为利剑开刃，只待出鞘那一刻的寒光。
赵虎立于自己房间的窗前，推开半扇，任由凛冽的寒气涌入，驱散屋内炭火带来的最后一丝暖意。他望着窗外被积雪覆盖的、鳞次栉比的屋顶，以及远处影影绰绰、宛如巨兽匍匐的皇家演武场轮廓，眼神平静无波。
京城的水，比黑风岭浑了何止百倍。昨日入城，他已感受到无数或明或暗的视线，带着审视、好奇、忌惮，甚至是不加掩饰的恶意。流云剑派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一只小虫子，真正的大鳄，还潜藏在深水之下。
武道会，是擂台，更是漩涡。
忽然，他目光微动，望向院落角落的一处阴影。那里空无一物，只有积雪反射着惨淡的光。但赵虎的感知何其敏锐，他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与寒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气息波动。
不是杀气，更像是一种……窥探与确认。
他没有声张，只是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随意一瞥。心中却已凛然。京城之地，果然藏龙卧虎，这等潜行匿迹的功夫，绝非寻常江湖手段。
“狗剩。”赵虎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门外值守的狗剩耳中。
“总裁。”狗剩立刻推门而入，躬身听令。经过特训期间的历练，他如今气息也凝练了不少，虽修为增长有限，但眼神更加机警沉稳。
“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打扰。”赵虎吩咐道，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若有客至，不必通传，直接请入。”
狗剩虽心有疑惑——不通报直接请入？这会是谁？——但依旧毫不犹豫地应道：“是！”
房门轻轻合上。
赵虎转身，走到房间中央的梨木桌旁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早已冰凉的茶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陶制杯壁。
他在等。
等那个预料之中，也该在此刻出现的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色由黛青转为鱼肚白，客栈外开始传来隐约的人声车马声，新的一天，也是武道会报名首日，正式拉开序幕。
就在这一片渐起的嘈杂声中，房间内，赵虎对面的那张空椅上，如同水墨渲染般，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个身影。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身形略显瘦削，面容普通，属于丢进人海便再难寻觅的那种。唯有一双眼睛，澄澈如孩童，却又深邃如古井，仿佛映照着星河流转，世事变迁。他看起来年纪不过三十许，但那双眼睛里的沧桑感，却让人无法准确判断其真实的年岁。
正是天机阁行者，墨尘。
“赵寨主，别来无恙。”墨尘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如同老友闲谈。他出现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自然，仿佛他一直就坐在那里，只是方才无人看见。
赵虎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将手中的凉茶推了过去：“墨先生，京城水深，你这登门的方式，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墨尘也不客气，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冰凉的茶水，赞道：“心静，则茶暖。赵寨主好心境。”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赵虎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色，“看来黑风岭一别，寨主进境神速，这铜骨之境，已臻圆满，气血之雄浑，距那铁躯境，只怕也只差临门一脚了吧？真是可喜可贺。”
赵虎心中微动，这墨尘的眼光果然毒辣。他并未刻意显露气息，对方却能一眼看穿他修为的虚实。“机缘巧合，略有寸进。比不得墨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
墨尘摆摆手，敛去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多了几分郑重：“赵寨主，你我皆是明白人，客套话便不多说了。此次冒昧来访，是有一桩关乎寨主自身，亦可能关乎此界未来的秘辛，需与寨主当面言说。”
“哦？”赵虎坐直了身体，做出倾听状。他知道，戏肉来了。
“寨主可还记得，黑风岭后山，那扇青铜门？”墨尘压低了声音，尽管房间内早已被他以无形气机隔绝，他依旧显得十分谨慎。
赵虎点头：“自然记得。神秘非常，坚不可摧。”他当初尝试过多种方法，皆无法撼动其分毫。
“那扇门，并非此界之物。”墨尘语出惊人，“它源自一个早已湮灭于历史长河的上古道统——‘仙秦’。”
“仙秦？”赵虎皱眉，这个名号，他从未在任何典籍或江湖传闻中听说过。
“一个曾经统一此界，甚至触摸到星辰之外，辉煌到难以想象的庞大帝国。”墨尘眼中流露出追忆与敬畏之色，尽管那 era 距离他同样遥远，“其道法、技艺、武力，皆远非今世所能企及。这青铜门，便是仙秦遗留的诸多试炼与传承之地之一。”
试炼？传承？赵虎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了自己赖以起家的“系统”，其运作模式，某种程度上，不也像是一种另类的“试炼”与“奖励”吗？这其中，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
墨尘没有察觉赵虎瞬间的思绪翻涌，继续道：“据我天机阁世代传承的秘卷记载，青铜门内分九层，对应不同境界与机缘。其第一层，对于寨主您目前所处的锻体境界，有着天大的好处！”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赵虎：“门后第一层，并非实体空间，而是一处汇聚了仙秦阵法凝聚的‘先天元气海’！其内蕴藏的元气精纯至极，且蕴含一丝古老的锻体道韵。若能引动，形成‘元气潮汐’，沐浴其中，对于铜骨境巅峰冲击铁躯境，有着无与伦比的奇效！足以省去数年，甚至十数年的苦功打磨，更能夯实根基，铸就无上道基！”
“元气潮汐……” 赵虎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体内那被压制的气血，似乎都因此而微微躁动起来。他面板上的“经验值”，其本质，是否就是这种被系统转化、更易吸收的“元气”？
“如何开启？”赵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如此机缘，绝不可能轻易获得。
墨尘神色愈发肃穆：“需三物齐备，缺一不可。”
“其一，开启阵法。此阵名为‘引元阵’，颇为繁复玄奥，需以至少三百六十块上品灵石为基，勾勒阵纹。所幸，此阵阵图，我天机阁恰好有残缺备份，我可为主持。”
三百六十块上品灵石！赵虎眼角微微一抽。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黑风联盟如今虽有些家底，但上品灵石极其稀有，整个联盟库存搜刮干净，恐怕也凑不出这个数，中品和下品灵石倒是足够，但能量层级相差太大。
墨尘看出赵虎的难处，补充道：“若无足够上品灵石，以数倍乃至十数倍的中品灵石替代，亦可，只是效果会打些折扣，且阵法稳定性稍差，开启时间会更为短暂。”
赵虎心中迅速盘算，以量补质，虽然代价巨大，但并非无法做到。黑风集团和玩家贡献点体系，能调动的人力物力是恐怖的。“其二？”
“其二，钥匙，或者说，‘信物’。”墨尘伸出第二根手指，“需一滴蕴含仙秦血脉的后裔之血。此血能引动青铜门内残留的仙秦印记，获得初步认可，否则阵法再强，亦如无钥之锁，徒劳无功。”
仙秦血脉后裔？赵虎眉头紧锁。一个湮灭了不知多少年的上古帝国，去哪里寻找它的血脉后裔？这条件比灵石还要苛刻。
墨尘似乎知道赵虎所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寨主莫非忘了身边之人？红枫寨，林红玉林寨主。”
赵虎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红玉？”
“不错。”墨尘颔首，“林寨主身世坎坷，其母系一族，疑似与仙秦某支遗脉有关。此事牵连甚大，亦是天机阁近期才勘破的一丝天机。她之血脉，有极大可能便是开启青铜门第一层的关键‘信物’。”
赵虎沉默了。他想起林红玉那与寻常江湖女子截然不同的气质，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沉郁与决绝。若墨尘所言非虚，那她的身世，恐怕远比他知道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此事，你告知于她了？”赵虎沉声问。
“尚未。”墨尘摇头，“兹事体大，且开启青铜门亦需承担未知风险。是否告知，何时告知，应由赵寨主自行决断。不过，若要开启，她的配合，不可或缺。”
赵虎深吸一口气，将林红玉之事暂且压下。“其三？”
墨尘伸出第三根手指，目光落在赵虎身上：“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环，需要一个‘核心’。一个气血极度旺盛，已达当前境界极致，并且神识足够强大，能够承受并引导‘元气潮汐’初期冲击的人，立于阵法核心，作为桥梁，接引潮汐。此人，非赵寨主你莫属。”
他顿了顿，强调道：“此举亦有风险。潮汐冲击非同小可，若肉身或神魂稍有不足，轻则重伤，根基受损，重则……可能被磅礴元气直接撑爆，形神俱灭。”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窗外，喧嚣声愈发清晰，那是无数江湖儿郎对名望与力量的渴望。而窗内，一场可能改变命运，却也伴随着巨大风险的抉择，摆在赵虎面前。
耗费海量资源，动用隐秘关系，承担未知风险，去博取一个快速突破的机会。
值得吗？
赵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飞速权衡着利弊。
资源，可以再赚。风险，可控范围内值得一搏。林红玉……他需要与她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但最大的诱惑在于——时间。
天下武道会群雄汇聚，京城局势波谲云诡，蛮族在北疆虎视眈眈，还有那冥冥中可能存在的“天外天”的威胁……他缺的，就是时间！按部就班地修炼，太慢了！
他需要更快，更强！需要足以碾压一切，制定秩序的力量！
“机缘在前，岂有退缩之理。”赵虎停下敲击，抬起头，目光已是一片沉静与决然，“这青铜门，我开了。”
墨尘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阵法与核心之事，交由我与寨主。至于灵石与林寨主那边……”
“灵石，我来解决。”赵虎斩钉截铁，“红玉那里，我会亲自去信说明。”
“如此甚好。”墨尘点头，“事不宜迟，请寨主尽快筹措灵石，并说服林寨主。待武道会初赛结束，我们便寻机返回黑风岭，开启青铜门！”
说完，墨尘的身影开始缓缓变淡，如同融入空气的水墨，最后彻底消失在椅子上，只留下那杯未曾喝完的凉茶，证明他曾经来过。
“仙秦……元气潮汐……”赵虎喃喃自语，走到窗前，望向黑风岭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
他体内的气血，因为这份期待与决断，而更加汹涌地奔腾起来。
“阻碍前进的，从来不是门，而是开门的决心与代价。”
“而我，恰好付得起。”
与此同时，客栈楼下大堂。
pK狂魔、小李飞刀不飞等几名核心玩家正在吃早饭，顺便感受京城江湖的氛围。
“听说了吗？昨天黑风集团的人入城了，好大的排场！”
“排场大有什么用？一群靠歪门邪道练兵的乌合之众，也敢来武道会献丑？”
“就是，听说他们那个寨主赵虎，不过是个边荒之地的土霸王，侥幸得了些机缘，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几个明显是某些宗门弟子的食客，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pK狂魔他们听见，言语中充满了不屑与挑衅。
pK狂魔眉头一拧，拳头瞬间握紧，碗里的稀粥都晃了出来。
小李飞刀不飞轻轻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低声道：“狂魔兄，稍安勿躁。总裁交代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几条杂鱼乱吠，理他们作甚？擂台上见真章便是。”
pK狂魔冷哼一声，强压下火气，闷头扒饭，但眼神里的凶光却丝毫未减。
另一边，流云剑派的刘执事，正与几名交好的宗门长老在雅间用茶。
“刘兄，听闻那赵虎已然入住悦来客栈，看来对这武道会是志在必得啊。”一个山羊胡老者抿着茶说道。
刘执事嗤笑一声：“跳梁小丑罢了！不过是仗着些异人诡术，上不得台面。我已安排下去，只要他们在演武场露面，自有‘惊喜’等着他们。”
“哦？刘兄有何妙计？”另一人好奇道。
刘执事阴险一笑：“妙计谈不上。不过是让几个年轻气盛的弟子，去试试他们的成色。若能当众让他们出个丑，折了赵虎的面子，也好叫天下英雄知道，这江湖，不是有点歪门邪道就能横行的地方！”
几人相视而笑，皆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突然崛起的黑风寨主，在这龙潭虎穴般的京城，在这天下英雄瞩目的擂台上，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而此刻，无人知晓，赵虎所图，早已超越了一场武道会的胜负。
他的目光，已投向了黑风岭那扇尘封的上古之门，投向了门后，那足以让他脱胎换骨的——“经验”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