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阳光号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护者,承载着陈拾和杨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巨大骸骨的凝视中,持续下潜。
船首狮子眼射出的光柱是这片永恒黑夜中唯一的光源,切割开浓得化不开的墨色,照亮前方有限的海水与偶尔掠过的、更加令人心神震撼的庞然白骨。
下潜的深度早已超出了任何现代潜水器理论上的极限,四周的水压足以瞬间将钢铁压成薄饼,但那层无形的镀膜却顽强地支撑着,将毁灭性的力量隔绝在外,只在船体周围泛起细微的、流水般的波纹。
直播间此刻也变得异常安静,弹幕稀少,所有人都被这超越想象的深海景象所震慑,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未知的降临。
突然,一直紧握在陈拾手中的永恒指针,那枚内部流淌着橙色液体的晶体指针,毫无征兆地迸发出强烈的、温暖的光芒!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甚至照亮了船舱内部。
与此同时,前方无尽的黑暗深处,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点光初时极小,如同遥远星辰,但随着阳光号的持续下潜,它迅速放大、变亮,最终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的、在海床之上缓缓旋转的……光的漩涡!
这漩涡由纯粹而柔和的光芒构成,内部流光溢彩,仿佛蕴含着无数种颜色,却又奇异地呈现出一种稳定的、如同门户般的结构。
它静静地旋转着,散发出一种古老、苍茫而又带着莫名吸引力的气息。
漩涡的中心深邃无比,目光投入其中,仿佛能看到星河流转,岁月变迁。
“那是什么?!”杨密失声惊呼,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科学的范畴。
“是入口!”
陈拾紧紧盯着那光芒漩涡,感受着手中永恒指针传来的、与之共鸣般的灼热与牵引力,“拉夫德鲁!亚特兰蒂斯的入口!”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永恒指针的光芒陡然大盛,化作一道橙色的光带,如同拥有实质般延伸出去,轻柔地包裹住整艘千里阳光号。
下一秒,船体轻微一震,不再受自身控制,而是被那道橙色光带牵引着,速度陡然加快,如同被无形之手推动,义无反顾地、精准地投向了那巨大光幕漩涡的正中心!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撞击或天旋地转。
在船体触及光幕的刹那,仿佛穿过了一层温暖而粘稠的水膜,周围的一切声音瞬间消失,光线剧烈扭曲,视野内只剩下一片无法形容的、混乱而绚烂的色彩洪流。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当扭曲的光线和失重感骤然消失,周围重新稳定下来时,舷窗外的景象,让陈拾和杨密,以及所有直播间的观众,陷入了彻底的呆滞与失语。
千里阳光号已然漂浮在了一片……平静无比的水面上。
但这水面,并非漆黑的海水,而是泛着淡淡莹光、清澈见底的浅湾。
船只正前方,是一片广袤无垠、一直延伸至视线尽头的……大陆。
天空并非熟悉的蓝色,而是一种柔和的、仿佛晨曦与黄昏交织的暖色调,没有太阳,光源似乎来自于这片天地本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泥土、草木清香以及某种淡淡檀香的气息。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难以用语言精确描述的、光怪陆离而又带着某种惊心动魄的熟悉感的景象。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如同龙脊般苍劲蜿蜒的山脉,山体呈现出一种经历了无数风霜的、深沉的青褐色,一些极其陡峭的山峰如同利剑般直插暖色的天空。
山间云雾缭绕,但那云絮却隐隐泛着金边,仿佛内蕴霞光。
更近处,可以看到大片大片废弃的、充满古意的建筑群残骸。
那些建筑并非海贼王国那种粗犷石质风格,而是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依稀可见昔日的庄严与华美,但此刻大多都已坍塌,墙壁上爬满了某种散发着微光的藤蔓,荒凉与神圣诡异共存。
广阔的平原上,生长着许多他们从未见过的奇异植物。
有些树木高大参天,枝叶却如同碧玉雕琢,脉络清晰,散发着莹莹绿光;有些低矮的灌木结着玛瑙般的果实;更有些地方,矗立着一些巨大无比、但已经残破不堪的古旧石雕,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神将或瑞兽的形态,虽已残缺,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与沧桑。
整个大陆都笼罩在一种极致的、死寂般的宁静之中。
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机,仿佛一幅定格在毁灭瞬间的、辉煌而悲壮的画卷。
这里就是亚特兰蒂斯?
第一次历史断层时唯一幸存下来的土地?
千里阳光号缓缓靠岸,自动抛下了船锚,停泊在这片神秘大陆的边缘。
陈拾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松软的、带着莹光的岸边土地。
脚下传来的触感无比真实。
杨密和墨然也跟着下船,她震撼地看着眼前这片超乎想象的世界,喃喃道:“这里……就是祖父笔记中提到的,亚特兰蒂斯?”
然而,陈拾却没有回答。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头上戴着的草帽檐下,目光带着极大的困惑与惊疑,缓缓扫过远处的苍茫山峦,近处的残破殿宇,还有那些奇异的发光植物……
一股强烈的、无法言说的熟悉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
这山势……这断壁残垣的风格……这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甚至那些残破石雕的造型……
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踏足此地,为何……为何会觉得如此眼熟?
仿佛在很久以前,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时空,他曾……见过类似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