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宗与异界文明的接触、那贯穿虚空的规则通讯光束、以及悄然开始的位面贸易,如同一声声愈发急促的丧钟,敲打在太一仙门,尤其是掌门玄诚道人的心头。他清晰地感觉到,属于仙门联盟、属于旧时代的权柄,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指缝间流逝。魔宗走的道路,已然超脱了简单的势力之争,那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更无法阻挡的,对世界本质的侵蚀与重构。
绝望,如同毒藤,缠绕着凌霄殿的每一根梁柱。
“不能再等了……”玄诚道人端坐于九重玉阶之上,往日仙风道骨的气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眼底深处是焚尽一切的火焰,“魔宗已非疥癣之疾,乃心腹大患,掘我道基之蠹虫!常规手段,已奈何不得他们分毫。”
玉衡长老脸色灰败,喃喃道:“可那林飞,手段诡异,规则之力莫测,更有异界邪魔为援……我等,该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玄诚道人猛地站起身,宽大的道袍无风狂舞,周身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隐隐引动殿外天象,乌云开始汇聚,“唯有……行非常之法,借非常之力!”
他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几位核心长老,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启动……‘唤古’仪式。”
“唤古?!”
烈阳长老、金阙长老,甚至连最为激进的几位,闻言都是浑身剧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掌门三思!”玉衡长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凄厉,“‘唤古’仪式,乃宗门最高禁忌!记载中,上一次启动,还是在万载之前,宗门濒临覆灭之际!其所召唤之存在,非仙非魔,非生非死,乃规则之阴影,秩序之残渣!其现世必引动天地规则暴走,万物凋零,北境……北境恐有崩塌之危啊!此乃与魔宗同归于尽之法!”
“同归于尽?”玄诚道人惨然一笑,笑容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疯狂,“若道统不存,要这北境山河何用?若仙门倾覆,留这亿万生灵何益?魔宗欲以新规取代旧序,那我便让这旧序……彻底燃烧,拉着他,拉着这北境,一同殉葬!”
他的意志,已然扭曲,化为了最极致的毁灭欲。
命令,在绝对的权威与绝望的裹挟下,被强制推行。
太一仙门最深处,一座位于地脉核心、被无数上古禁制封印的黑色祭坛,在沉寂了万载之后,终于被再次激活。玄诚道人亲自主持,数位太上长老以自身精血与神魂为引,吟唱起早已失传、音节古怪扭曲、仿佛能引动人心深处最原始恐惧的古老祭文。
祭坛之上,刻画着的并非神佛,而是一些无法用常理形容的、仿佛代表了“混乱”、“终结”、“归墟”等概念的抽象符号。随着祭文的进行,整个太一仙门的灵脉被疯狂抽取,海量的灵气如同百川归海,注入祭坛,却又在瞬间被转化为一种……虚无、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热的诡异能量。
北境的天,彻底变了。
并非位面裂缝那种外来的混乱,而是源于此界内部的、根基的腐烂与暴动!
以太一仙门为中心,天空不再是乌云密布,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如同坏死脏器般的暗紫色。云层不再飘动,而是如同凝固的污血,粘稠地附着在天幕上。阳光被彻底隔绝,大地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昏暗。
紧接着,是规则的全面失控!
重力变得混乱而无序:山峰凭空浮起,河流倒灌苍穹,巨大的石块如同失去了重量般在空气中随意飘荡,而一些飞鸟却如同被无形巨手攥住,哀鸣着砸向地面,血肉模糊。
时空结构开始扭曲:距离失去了意义,咫尺可能化为天涯,有人一步踏出,却瞬间出现在百里之外,而更多人则被困在扭曲的空间褶皱中,永远迷失。时间流速时快时慢,草木在瞬间枯荣,生灵在弹指间衰老或回溯。
因果律被打破:攻击尚未发出,目标已莫名受伤;精心布置的防御阵法,却因某个毫不相干的意外而瞬间崩溃;善无善报,恶无恶果,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毫无逻辑的混沌!
灵气不再是滋养万物的源泉,而是化作了狂暴的、充满侵蚀性的乱流,所过之处,修士法力紊乱,凡人血肉消融,草木化为飞灰!
北境,正在从一个有序的世界,向着绝对混乱的“热寂”终点,疯狂滑落!亿万生灵在哀嚎,山河在哭泣,这是比任何战争、任何魔头都要恐怖千万倍的……世界末日!
魔宗,数据总控中心。
刺耳的、代表世界规则层面崩溃的最高级别警报,早已响彻每一个角落。光幕之上,代表北境规则稳定性的曲线,不是下跌,而是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代表“无法测量”、“逻辑失效”的混沌乱码!
“师父!北境……北境的规则网络正在全面崩塌!物理常数失效!能量守恒定律被颠覆!所有监测法阵超过七成已失联或传回无效数据!”猢狲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即便是面对位面裂缝,也未曾如此失控过!
月璃看着光幕上那些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扭曲影像,脸色苍白:“是太一仙门!他们疯了!他们究竟召唤了什么?!”
黑岩感受着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悸的混乱波动,即便是他这般悍勇,也感到了一阵发自灵魂的战栗。
林飞站在主控台前,面色凝重到了极点。在他的规则感知中,此刻的北境,仿佛一个精密运行的电脑系统,其最底层的操作系统正在被一股充满恶意的病毒程序疯狂破坏、删除、覆盖!这不是外敌入侵,而是系统内核的自毁!
“启动‘秩序之壁’最大功率!范围,覆盖魔宗现有疆域!”林飞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极快,“所有单位,进入最高生存模式,依托‘秩序之壁’防御,放弃所有外部据点!”
“通知奥罗森大法师,通讯暂时中断,我方遭遇……世界级规则灾难!”
璀璨的、蕴含着魔宗“秩序之道”精义的纯白光芒,以魔宗总部为核心猛然爆发,艰难地撑起了一片相对稳定的规则区域,如同惊涛骇浪中最后一叶孤舟。但这光芒,在整个北境那无边无际的规则暴动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摇曳欲灭。
林飞的目光穿透总控中心的壁垒,望向太一仙门的方向,眼神冰冷如万古寒渊。
他知道,太一仙门这是赌上了一切,不惜拉上整个北境陪葬,也要将他,将魔宗,将新规则的萌芽,彻底埋葬。
这已不再是道统之争。
这是……生存与毁灭的终极对决。
而他能倚仗的,唯有自身对“规则”的理解,以及魔宗这艘在狂涛中艰难前行的方舟。
北境的命运,系于这最后的秩序火种,能否在旧世界自毁的烈焰中……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