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魇的长戟高举过头，黑焰缠绕刃锋，直冲天际。他的影子压下来，像一座山般笼罩在我身上。我靠在石柱边，动不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玉清昆仑扇斜落在身侧，仙缘镜还在我手里，镜面发烫，像是在回应我的呼吸。
我知道这一击落下来，我就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撞开厉魇的长戟。一声巨响，火光四溅。有人冲进战圈，挡在我面前。是叠风。他背对着我，肩上已经染血，手中长剑横在胸前，剑尖微微颤动。
“司音。”他声音很轻，却稳，“我回来了。”
我没说话，喉咙里全是血味，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叠风没回头，他知道我不需要说出口。他站得笔直，像当年在昆仑虚校场练剑时一样，一步不退。
厉魇被逼退半步，冷眼看他。“又来一个送死的？”
叠风不答，只将剑锋一转，指向厉魇。“你带人闯我山门，伤我同门，今日不必多言。”他说完，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司音，撑住。三家仙门的人已经来了，正往这边赶。”
我心头一震，抬头望向天际。
远处云层裂开，三道流光划破夜空，速度极快。那不是普通的遁法，是拼了命在赶路。我能感觉到那三股气息——纯正、坚定，带着杀意而来。仙缘镜在我掌心轻轻震动，镜面浮现出三条行进路线，清晰无比。他们是真的来了，不是虚影，也不是幻术。
我手指收紧，指甲陷进掌心。疼让我清醒了一点。
叠风说完便不再管我，转身迎战厉魇。两人交手瞬间，剑戟相撞，气浪掀翻了阵台边缘的碎石。厉魇怒吼，黑焰暴涨，叠风被震得后退两步，嘴角溢出血丝。但他立刻稳住身形，再次扑上。
我靠着石柱，一点一点把身体往上挪。肩膀断了，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每动一下都像被人用刀在里面搅。但我不能倒。阵枢还在运转，逆灵困阵还没破，只要我还坐在这里，昆仑虚的门就不会开。
仙缘镜贴在我胸口，温热未散。我把最后一点仙力注入镜心，镜面金光微闪，映出远方三支队伍的位置。他们离结界只剩十里，最快的一队已经进入预警范围。我咬破舌尖，用血在地面画出半道符印，借阵纹之力连通镜光，准备等他们落地那一刻，直接指引反击路线。
厉魇和叠风打得激烈。他看出叠风受过伤，招式越来越狠，专攻下盘。叠风左腿中了一戟，跪了一下，但马上站起来，反手一剑逼退他。他一边打，一边低声道：“司音，别硬撑，留一口气就行。他们马上就到。”
我没应他，只是闭了闭眼，把神识沉入仙缘镜。
镜中画面流转，我看到三支队伍穿云破雾，领头三人手持宗门信物，身后弟子列阵整齐。他们是冲着我的传讯符来的。半月前，我在若水河设下暗记，留下一道血脉印记，只要触发就能感应方位。那时我不确定能不能活到今天，但现在，他们来了。
厉魇突然收手，退后三步。他站在阵台中央，低头看自己右肩。那里还在流血，鬼气紊乱。他冷笑一声，双手结印，掌心黑光凝聚。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要把残存的破界符引爆，以自身为引，炸毁阵枢。这不是进攻，是同归于尽。
我立刻催动仙缘镜，镜光扫过他经络，发现能量正快速涌向右肩旧伤。那是刚才我用气刃切断的地方，现在成了最脆弱的一环。如果让他完成引爆，整个阵台都会塌，结界也会崩。
我抬起手，用指尖沾血，在地面补全封灵符。符成一半，镜光融入其中，延缓爆炸节奏。但这只能拖几息时间。
叠风也察觉到了。他扔掉长剑，整个人冲过去，张开双臂挡在阵枢前。
轰——
爆炸声响起，冲击波将他狠狠甩出去。他撞在阵台边缘的石栏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不断涌出血沫。
但我看见他抬起了头。他望着天际，眼神亮得惊人。
我也抬头。
三道流光落下，砸在昆仑虚外坪。尘烟未散，已有喝声传来：“奉司音之邀，前来护守昆仑虚！”
三十六名弟子列阵而出，手持兵刃，脚下布阵，瞬间激活护体仙光。为首的三人踏步上前，一人持青锋剑，一人握玄铁杖，最后一人展开一面赤旗，旗上绣着“南陵”二字。
他们真的来了。
我靠着石柱，终于松了一口气。手臂一软，差点把仙缘镜摔在地上。但我还是抓住了它。镜面还在发光，金莲虚影一闪而过，像是在回应什么。
阵台另一端，厉魇单膝跪地，右臂焦黑，破界符彻底粉碎。他抬头看我，眼中戾气未消。“你以为……这就完了？”
我没理他，只是抬起手，将仙缘镜举到眼前。
镜中映出三支队伍的站位，也映出厉魇体内残余鬼气的流动方向。我低声说：“不是一个人……我们，从来都不是孤军。”
话音落，我闭眼调息，强行凝聚最后一丝仙力。只要他们能再撑一刻，我就能用镜光指引他们切断厉魇退路。
天边仍有微光隐现，血月还未落下。昆仑虚的钟声响起，一声接一声，在风中回荡。
叠风趴在地上，手指动了动，慢慢抬起来，指向援军方向。
三支队伍中，持剑那人迈步上前，剑尖指地，朗声道：“司音何在？”
我睁开眼，看着他，张了嘴，声音沙哑：“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