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刃落地的声响还在耳边回荡,我撑着膝盖站起来,左手按住右腕。布条已经被血浸透,一动就往下滴。玉珏贴在胸口,跳得越来越快,那股热流一直窜到指尖。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离渊已经开始施术,枯林方向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像有东西在撕扯地底的脉络。我不能过去,那就只能在这里切断他的路。圣殿深处有一间禁术阁,所有禁忌法阵的原卷都封在那里。《血翼咒》既然是从这里流出的,它的源头也该在这里。
我扶着墙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痛处。石阶冰冷,回廊两侧的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转过第七道弯时,眼前出现一道黑铁门,门上刻着扭曲的符文,像是用血画上去的。这就是禁术阁的入口。
门没锁。
我推门进去,里面比外面更冷。中央石台上悬浮着半卷焦黑的纸,边缘还在冒烟,像是刚烧完又被强行拼合。那就是《血翼咒》残卷。
我走到台前,抬起左手,用短刃划开掌心。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卷轴上。那一瞬间,卷轴猛地亮起红光,整间屋子开始震。
画面出现了。
一个年轻的身影跪在地上,背对着镜头。他面前躺着一具尸体,穿着老祭司的长袍。那人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尖还在滴血。他低声念着什么,背后缓缓展开一对羽翼——不是纯黑,而是泛着暗红,像沾了血的夜。
是离渊。
他杀了自己的师父,用尸体和鲜血换来了第一对血翼。这不是传承,是窃取。他根本不是什么正统血脉的继承者,他是靠背叛爬上来的。
我盯着画面,喉咙发紧。
头顶忽然传来巨响。一声轰鸣炸开,屋顶裂了一道口子,一道裹着血光的黑翼冲天而起,直插云层。那是离渊正在全力催动咒术,南荒的灵脉已经开始震动。再这样下去,整个地底都会被抽干,所有生灵都将失去力量来源。
我伸手想碰卷轴,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那个少年。反对派里最年轻的那个,曾在议事厅举火把质疑我的身份。他站在门口,脸色发白,呼吸急促,眼睛死死盯着卷轴。
我没说话。
他一步步走近,动作很慢,像是在挣扎。可就在他靠近石台的一瞬,突然扑了过来,手直抓卷轴边缘。
“不能让你看到全部!”他吼了一声。
我反应慢了半拍,但他已经触到了纸角。卷轴微微晃动,红光一闪。
我咬牙,强行提起体内残存的灵力。背后的黑翼猛然展开,风压将他逼退一步。可他不退,反而抬手去抓,右手几乎要捏住卷轴。
我冷笑,黑翼如锁链般缠上他的右臂,猛然收紧。
“咔。”
骨头断裂的声音很清晰。他惨叫一声,整个人被甩出去,撞在墙上滑下来,右臂软塌塌地垂着,手指抽搐。
我捡起短刃,走过去,刀尖抵住他的喉咙。
“三百年前,你帮离渊杀我母亲的时候,想过今天吗?”我说。
他瞪大眼睛,满脸惊骇,“你……你怎么知道……”
“你说他要杀杂种母女。”我压低声音,“那你呢?你也是混血,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他呼吸一滞,嘴角渗出血丝,却笑了下,“因为……我替他杀人……换命……”
我盯着他,“那晚,你在场?”
他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滑下来,“我在……他说……不留活口……我看着他割开她喉咙……她说不出话,只是伸手想抱你……可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我手指一抖,刀尖偏了半寸。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只杀了我母亲。他们是当着我的面杀的。而我那时候太小,记忆被封住了,只记得血腥味和一双伸向我的手。
黑翼还缠在他身上,血从羽根处渗出来,顺着羽毛滴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我蹲下身,刀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那你,也该赎罪。”
他睁开眼,眼神空了,“你要杀我,就动手吧。反正我也活够了。”
我没回答。
卷轴上的红光渐渐弱了下去,但还没熄灭。最后一幕浮现出来:离渊站在祭坛中央,双手高举,背后血翼完全展开,脚下是无数被抽干生命力的族人。他仰头大笑,嘴里念着一句话。
我看清了口型。
——从此,我即法则。
画面消失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少年微弱的喘息声。屋顶的裂缝还在漏风,外面的夜色沉得像墨。我站起身,黑翼缓缓收拢,羽根传来的痛感一阵比一阵 sharp。
我低头看他,“还有谁知道这些事?”
他没开口。
我抬脚踩住他受伤的右臂。他闷哼一声,额头冒出冷汗。
“说。”
他终于抬头,“只有……守阁人……他知道一部分……但他不敢说……离渊让他亲眼看过一次仪式……他疯了……现在关在地底……”
我松开脚。
守阁人……地底……
这个词让我心头一震。
如果真有人见过完整的《血翼咒》仪式流程,那一定就是他。而且既然被关起来,说明他知道的太多。离渊不会让他活着。
我回头看了一眼球台上的卷轴。它已经不再发光,但表面浮现出一行小字,像是新写上去的。
——血引之路,通向深渊。
我认得这个笔迹。
是刚才出现在密室里的那种字体,和“我来了,阿烬”一样。
司音留下的。
他在指引我。
我弯腰把短刃插回腰间,转身朝门口走。经过少年身边时,他忽然开口。
“你要是去找他……你会死。”
我没停下。
“我知道。”
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我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哭声。
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我沿着石壁往前走,左手按住仍在渗血的伤口。玉珏的热度没有减,反而越来越烫,像是在催我快些。
前方有道石梯向下,入口被一块活动石板盖着,上面没有标记。但我能感觉到,下面有东西在呼应我的血。
我掀开石板,阶梯蜿蜒深入黑暗。
刚踩下第一级,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回头一看,禁术阁的门正在缓缓关闭。那卷《血翼咒》残轴漂浮起来,悬在半空,重新燃起幽红的火苗。
火光中,浮现出一双眼睛。
漆黑,冷漠,熟悉。
是离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