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里外，一处不起眼的山坡上，两个穿着大夏平民服饰却身形精悍的男子伏在草丛中。他们耳力远超常人，方才那声闷雷般的巨响让他们齐齐变色。
“什么声音？”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面色惊疑不定，“不像是打雷，也不像是地动。”
另一人眯着眼，死死盯着庄园方向，那里隐约有不同寻常的动静和守卫。“这庄子戒备太严了，不像普通皇庄。刚才那动静，绝非寻常。得想办法摸进去看看，里面到底在搞什么鬼。”
“小心点，我看那些守卫不简单，像是军中好手。”
“管他什么手，弄清楚里面的东西要紧。公主殿下一定会重赏。”
庄园内，燕承亮立刻召来了侍卫统领。
“刚才的动静太大，恐怕已经引起了一些宵小的注意。”燕承亮神色冷峻，语气不容置疑，“从今天起，庄园守卫增加一倍，外围设三道暗哨，所有进出人员必须严查，身份不明者靠近格杀勿论！”
他转向宋知画，眼神郑重：“宋姑娘，你和墨先生的安全是重中之重。我会再调一队绝对可靠的人手，专门负责保护你们。在火药完全成型之前，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宋知画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决断和维护，心中微暖。在这个充满变数和敌意的环境中，这样一个坚定可靠的盟友显得尤为珍贵。
“多谢殿下。”她颔首，“我们会加快进度。”
燕承亮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在淡淡的硝烟味里，她专注的眼神仿佛蕴藏着能撕裂黑暗的光芒。他们此刻的目标前所未有地一致，让两人之间的联系，在不言中变得更加紧密。
这日，燕承亮的马车在靖安侯府门前停下。他刚要下车，就见顾世杰满面春风地从府里出来，还回头朝门内客气地拱了拱手才离开。
燕承亮扶着车门的手停住了。他看着顾世杰的背影，想起这人之前向宋家提过亲，虽被拒绝，现在居然还能这么自然地登门……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堵。
他沉着脸走进侯府。宋知画正在院子里检查新到的硝石，抬头看见他，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顾世杰刚才来了？”燕承亮装作不经意地问。
“嗯，”宋知画拍拍手上的灰，“送了几本农书过来，说庄子上用得着。”她完全没注意他的异样，直接说起正事，“硝石提纯的工艺已经稳定了，可以开始小规模生产火药。墨青对‘震天雷’的外壳有了新想法，改用铸铁，外面刻上凹槽，爆炸时碎片更多，杀伤力更强。”
听到这里，燕承亮立刻收起那点不快。“好！需要多少人手和材料，你列个单子，我马上安排。”看着她谈起火药时发亮的眼睛，他心里那点别扭被一种更强烈的并肩作战的感觉取代了。这东西要是真能做成，足以改变战局，而现在是他站在她身边支持这个计划。
安亲王府里，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
揽月阁成了燕博文待得最多的地方。阿蔓莎靠在软榻上，轻轻摸着肚子，声音又软又糯：“博文，母妃刚才又派人来请安，还说让你去说说边关的事……可我总觉得心慌，你再多陪我一会儿好不好？那些事情，让父王去处理嘛。”
要是以前，燕博文肯定会觉得这话荒唐。但现在，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神，他心里只剩下想要满足她的冲动。“好，不去了。我就在这儿陪你。”他握紧她的手，声音温柔。
顾王妃派人来请了几次，都被燕博文用“公主要静养”挡了回去。连燕静姝兴冲冲跑来，想跟哥哥说说皇庄水稻抽穗的好消息，都被拦在门外。
“哥！你就天天守着她？连母妃和我都不见了？”燕静姝气得在门外直跺脚。
门里传来燕博文不耐烦的声音：“静姝，别闹了！阿蔓莎需要休息，你没事别来打扰。”
燕静姝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咬牙道：“你真是昏了头了！”说完转身就跑。
燕静姝一口气跑到靖安侯府，扑进宋知画怀里就哭：“嫂嫂！我哥他……他完全被那个南诏女人迷住了！现在连母妃的话都不听，连我都不愿见了！”
宋知画轻轻拍着她的背，没说话。对燕博文的变化，她早就心冷了，现在反而没什么感觉。
燕静姝抬起泪眼，紧紧抓住宋知画的手：“嫂嫂，你别难过，还有我，还有母妃，我们都站在你这边！我哥他……他总有一天会清醒的！”
看着她真诚的样子，宋知画心里微微一动。她拿出帕子递给燕静姝：“我不难过。为不值得的人费心，没必要。”
燕静姝擦干眼泪，用力点头：“对！不值得！”她突然想起什么，从篮子里掏出几个红彤彤的柿子，“嫂嫂你看，庄子上种的柿子熟了，第一个给你尝！还有那些水稻，穗子长得可好了，林三哥说今年肯定丰收！”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庄上的新鲜事，努力想让宋知画开心起来。宋知画看着她重新亮起来的笑脸，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柿子，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金灿灿的日头照在皇庄的试验田里，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稻秆，空气里飘着新稻的清香和泥土的潮气。
林弘轩几乎是连跑带颠地冲上田埂，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刚割下的稻穗，嗓子都喊劈了：“郡主！宋姑娘！快看这穗头！这分量！第二季的收成，粗粗一算，比春稻还得多出两成！”
燕静姝正卷着袖子蹲在田里，裙摆沾了泥点子也浑不在意，一听这话猛地站起来，接过那扎手的稻穗掂了掂，脸上瞬间笑开了花：“真的？！林三哥，你可算准了？”她扭头朝田埂上正用手指捻开谷粒查看的宋知画喊道：“嫂嫂！听见没？咱们成了！双季稻真种成了！”
宋知画直起腰，指尖是饱满坚硬的触感，阳光照得她微微眯起眼，脸上漾开真切的笑意：“听见了。是大家没白忙活。”她环视着地里挥汗如雨的庄户和学生们，声音清亮，“抓紧天时，收割晾晒，一粒粮食都不能糟蹋。”
“宋先生您就放心吧！”一个黑黝黝的佃农直起腰抹了把汗，咧着嘴笑，“看着这好稻子，浑身都是劲儿！”
这喜讯像长了翅膀，从皇庄飞遍京城，又传到更远的地方。地里能多收一季粮食，意味着更多人能吃饱肚子，这消息让整个大夏都跟着振奋起来。
第二天开始，靖安侯府门口和皇庄入口就热闹起来。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越聚越多，有拎着半篮子鸡蛋的，有抱着水灵灵青菜的，更多是空着手，却都伸着脖子，脸上堆着朴实的感激。
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农，让儿子搀着，颤巍巍地就要给刚从府门出来的宋知画下跪：“宋菩萨……宋姑娘！多谢您呐！有了这双季稻的法子，我们村明年也跟着种，娃们就不用饿得嗷嗷叫了……”
宋知画赶紧上前一步托住他胳膊：“老人家快别这样！稻子能长好，是风雨顺遂，也是大伙儿一起出力的结果，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旁边抱着孩子的妇人红着眼圈接话：“宋姑娘，永嘉郡主，你们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老百姓就图个肚里踏实……”
皇庄那边更是一片喧腾。燕静姝看着络绎不绝前来道谢的乡民，听着他们一句句滚烫的心里话，鼻子有点发酸。她长这么大，头一回真切感到，自己做的事能这样实实在在地帮到人。
“乡亲们的心意我和宋姑娘都收到了！”燕静姝站到一处高埂上，嗓音清亮，“东西都带回去，给家里老人孩子添口吃的！只要大家把地种好，把日子过红火，就是最好的报答！”
人群里爆发出更响亮的叫好声，感激的话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