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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控大厅内死寂无声,只有三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在头盔内回荡。林星遥所指的那个半埋的操作台,此刻在探照灯的光柱下,仿佛一个沉默的墓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

林星遥靠在顾晏清身上,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股源自陈渊的、强烈而痛苦的旧日精神印记,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她的感知。她不再是模糊地“感受”到情绪,而是被动地、身临其境般地“阅读”着一段被时光尘封的、破碎却刻骨铭心的记忆碎片。

眼前的景象在扭曲、变幻。废弃的主控大厅仿佛时光倒流,恢复了部分的旧观。闪烁的指示灯,流动的全息数据,匆忙穿梭的、穿着白色研究服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混合着期待与不安的氛围。

她“看”到了一个年轻许多的陈渊。依旧是那副儒雅睿智的模样,但眼神更加明亮,充满了对某个伟大目标的憧憬与热忱。他正站在那个如今已半埋的操作台前,手指飞快地操作着,与身旁一位看不清面容、但气质温婉柔和的女性研究员低声交流着,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深深的爱意。

“素年,‘心渊共振器’的最终校准完成了。”年轻陈渊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只要启动它,我们就能证明,强烈而纯粹的情感波动,非但不是灾难的源头,反而可以成为稳定‘心渊’,引导其能量造福人类的钥匙!这将彻底颠覆现有的理论!”

被称为“素年”的女性研究员似乎微微笑了笑,声音轻柔却坚定:“我相信你,阿渊。我们都相信。准备好了吗?”

“为了这一刻,我们准备了太久。”陈渊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主控室内所有满怀期待的研究员,最终定格在素年身上,眼神温柔而炽热,“开始最终阶段实验启动倒计时!”

倒计时的电子音在记忆中冰冷地回响。

十、九、八……

期待与紧张感攀升到了顶点。

七、六、五……

林星遥能“感受”到陈渊心中那份即将触摸到真理、即将为人类开辟新道路的巨大喜悦与使命感。

四、三、二……

操作台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眼!庞大的能量被注入到那个名为“心渊共振器”的装置中。

一!

启动!

预想中的稳定与升华并未到来。

就在装置启动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远超所有人理解和承受极限的、混乱而狂暴的“情绪洪流”,仿佛被打开了闸门的洪荒巨兽,以那个“心渊共振器”为核心,猛地爆发开来!

那不是可以被引导的能量,那是……来自“心渊”最深处、最原始、最黑暗的负面情绪的集合体!是无数纪元以来积累的绝望、痛苦、憎恨与疯狂的具象化!

“不——!这不可能!数据计算错误?!不——!” 年轻陈渊的惊呼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但一切都太晚了。

无形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研究所。距离共振器最近的、那些满怀期待的研究员,首当其冲。他们的精神在这股纯粹的恶意洪流面前,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粉碎、瓦解。有的人抱头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有的人目光瞬间空洞,如同行尸走肉,更有的人……身体开始出现诡异的、如同蜡烛般融化的迹象!

“情感过载!物理形态无法维持!” 凄厉的警报声和绝望的呼喊混杂在一起。

混乱中,林星遥的“视线”死死锁定在陈渊和素年身上。

陈渊凭借着远超常人的精神力和坚定的意志,勉强在洪流中支撑,他疯狂地试图关闭装置,但所有的操作都石沉大海。而就在他身旁,素年发出了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陈渊猛地回头。

他看到了他一生都无法忘记,也注定将他拖入永恒噩梦的景象——

素年温柔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痛苦和恐惧。她伸向他的手停在半空,然后,她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如同被高温炙烤的蜡像,开始迅速变得透明、软化、流淌……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融化,而是构成她存在的某种本质,在那极致负面情绪的冲刷下,彻底崩溃、消散。

“素年——!!!”

陈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仿佛灵魂都被一同撕裂的咆哮。他扑过去,想要抓住她,却只捞到了一把正在消散的、带着她最后一丝体温和气息的光点。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最深爱的伴侣,在他面前,因为一场他主导的、旨在证明情感价值的实验,被失控的“情感”本身,彻底地、无可挽回地……“融化”了。

什么都没留下。

只有那回荡在破碎主控室里的、他绝望到极致的嘶吼,以及那股瞬间将他整个人吞噬、扭曲的——巨大的悲痛、无法承受的负罪感、以及对“情感”这东西本身最深沉、最彻底的憎恨与恐惧!

记忆的碎片在这里戛然而止,如同被强行掐断的胶片。

那股烙印在操作台上的精神印记,所承载的核心,就是这一刻——失去挚爱的极致痛苦,和信念被彻底摧毁的绝望。

林星遥猛地从那段可怕的记忆中挣脱出来,剧烈地喘息着,整个人如同刚从冰水中捞出,浑身冰冷。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陈渊那看似疯狂的“涅盘计划”背后,那血淋淋的、令人窒息的悲剧根源。

他不是天生的恶魔。

他曾是一个怀揣理想、渴望用情感拯救世界的学者。

他失去了最爱的人,而夺走她的,正是他试图证明其价值的“情感”本身。

这种讽刺到极致的打击,足以将任何一个灵魂推向偏执的深渊。

顾晏清紧紧扶着几乎虚脱的林星遥,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传递过来的、那份记忆中的冰冷与绝望。尽管他无法像她那样直接“看到”,但从她断续的、带着哭腔的叙述中,以及此地那浓郁不散的痛苦印记里,他已然拼凑出了那场悲剧的轮廓。

他沉默着,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内心远非平静。

恩师走向疯狂的轨迹,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而……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

秦风站在不远处,听着林星遥的叙述,脸上也充满了震撼与复杂。他低声道:“因爱生恨,因极致的美好催生出极致的毁灭……这就是‘涅盘计划’的种子吗?”

林星遥靠在顾晏清怀里,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那冰冷的操作台,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了然的悲悯:

“他不是恨人类……他是恨‘情感’本身。他认为,只要消灭了情感,就不会再有……像他那样的悲剧发生。”

悲剧的核心,并非阴谋,而是一场以爱为名,最终却孕育出最极端恨意的……实验事故。

而这颗痛苦的种子,在“寂静坟场”这片废墟中,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了企图吞噬整个世界的疯狂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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